第78章

    她这么想，手就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想要捏捏对方的肉垫。
    刚才……她伸出去的手慢慢缩了回去，捂住了眼角，她只觉得心上化开一点，连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想必那肉垫的手感还是一样好吧？
    她的神态和动作都隐藏在夜色里，彼得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发觉了什么，也似乎毫无所觉，只是半蜷着的小身子，慢慢朝她凑过来一点，又凑过来一点。
    他将下巴搁在两只前爪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目光经过房间里的摆件、桌椅，最终慢慢地落在那个人的身上。
    天，就要亮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麻烦，似乎就和林颂远说得一样，林筠只是睡着了，他们甚至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只是她就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林筠还不见起色，季蓝就先皱了眉，只是她毕竟算外人，很多事情，对着苏筠水也不好说。
    “给林阿姨请个大夫吧。”季蓝只说了一声。
    苏筠水自然知道这情况寻常人见到，只能是束手无策，便若有所思地说：“是得找人看看。”
    她要找的人，如今正在和姜绍成神侃，确切点来说，是姜绍成一直在说，他一直在听着。
    姜绍成异能不怎么样，可他话痨的本领，却是与日俱增了。
    这也怪不得他，末世前，他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虽然自身在八卦中心，但他的话也绝对不比传八卦的少。当学生的时候，有大把的时间聊天，听他说话的也不少，可是现在，大家都忙着生活，姜绍成又一个人住着，就显得有些寂寞了。
    林颂远脱身想走，可是却被这家伙缠着，被迫听他说了一个上午，如果暴力解决，也不是不行，只是他现在虚弱，如果强行解决了姜绍成，就容易被彼得发觉。
    彼得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他也知道，林筠醒来之前，彼得是不会让他走的。
    那孩子看似冷淡，可是对于认定了的亲友，却是极重感情。
    “大哥，我跟你讲，咱们基地好多事儿你都不知道，就是诊所里，那个尹北海，他原来……”姜绍成讲得极开心，“大哥，你听着啊，以后你来我们基地，就加入我们公会，这些事儿你多知道一点，也比不知道强。”
    他倒是好心。
    “我在听着。”好在林颂远对他并不讨厌，否则不用等到秋天，他坟头上的草就已经老高了。
    应该也快找来了。他挑了挑眉尖，姜绍成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尹北海他这个人……”
    “对不住，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情要办，我得先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是的，今时不比往日，他确实也不能像是之前一样，放心安坐了。
    此时，宁唐刚给温莲和尹明珠准备了午饭，准备去换苏筠水休息。
    “宁唐，小黛那里多亏你了……你也吃了午饭再去吧。”温莲知道，宁唐和妹妹有一些共同的秘密，却选择瞒着她们，“有你帮着，小黛那里我才放心一点，你可不能倒下了。”正因为知道宁唐的特殊，所以温莲对宁唐，格外叮嘱了几句。
    “没事儿，温莲姐，你的任务才重呢，这一基地的人，就靠着你和尹老大帮咱们支撑起一片天了。”宁唐的笑容相当乖巧，眼睛里是恰到好处的机灵。
    听到尹东庭的名字，温莲脸色微红，既而恢复如常。可这还是被一旁的尹明珠看在眼中，笑容就深了两分：“我哥是个粗人，就是好心，宁唐你可别夸他，拿主意最近还是靠莲姐。”
    “如果不是尹老大好心，那也就没有这第一基地了。”温莲就笑，她是想留下宁唐，旁敲侧击地问上几句。哪怕一点也好。
    宁唐急着走，她本想一大早就过去的，可是昨天她累得狠了，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收拾一遍，又准备了午饭，她现在已经是心急如焚了。
    “温迪可能也没吃饭呢，我过去，还能帮他们一把。”宁唐这么说，也不等她们反应，开门就跑，一开门，就看见林颂远站在门前等他。
    昨晚刚下了一场小雪，虽然此时雪早已经融化，可是空气依然寒冷，宁唐出来都打了个哆嗦，可他就站在春寒料峭之中，面色如常。
    “你怎么急匆匆的？有人要欺负你？”林颂远的心就阴沉了几分，低声道。
    透过还没关上的门，朝房间里看，正好碰见温莲探着头朝外看：“怎么了，宁唐，是不是外面冷？回来加件衣服再走吧？”
    林颂远的面色才缓和了些。
    “没事儿，温莲姐，我不冷，就是遇见了一个熟人。”宁唐见林颂远面色不对，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赶紧拉着人走。
    可温莲却追了出来：“还是加一件吧，今天是挺冷的，你穿的不多。”她递给宁唐一件厚外套，又打量了林颂远两眼，和林颂远的目光对上，这才转移了目光，朝宁唐笑：“你可别病了，小黛我可指望你照看呢——这是你朋友？”
    “我是彼得的大哥。”林颂远抢在宁唐之前，回答道。语气中，虽然没有攻击性，却也不是人前那般人畜无害。
    “这是温迪的姐姐，亲姐姐。”宁唐帮他介绍，又拉了魔神一把，“我们快走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林颂远看温莲的目光有些奇怪，而她更怕温莲看出什么来。
    “嗯。”林颂远朝温莲点头致意，终究被宁唐拉走。
    走出一段路，林颂远忽然道：“这个女人，很厉害。”
    “再厉害能有你厉害？”宁唐才松口气，就笑，“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虽然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她却真的鼓起了脸，小心地等着林颂远的后半句话。
    “她不是一般人物。”林颂远摸摸宁唐的头，“幸好她对你没恶意。”
    此时，依靠在门边的温莲，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颇有死里逃生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魔神都是护短的，姐姐差点被盯上……
    ☆、第133章 兄弟的镜子
    这个小小的插曲，苏筠水并不知情，她现在也无暇顾及太多，因为林颂远带着宁唐找来了。
    她没想过林颂远会主动过来。因为凭她所见，林颂远被留下的方式对他来说并不算光彩，还是在宁唐面前。
    那个人……他的心胸应该不算开阔吧？就真的能如此便善罢甘休？如果不知道林筠和他的关系，她真的要怀疑林颂远是落井下石来的。
    这次季蓝并没有回避，因为她是无处可去的，自从她失常过一次之后，袁清茗那里，她也都不敢去了，生怕一不小心就害死自己的朋友。此时，季蓝的目光正在林颂远和宁唐身上逡巡，似乎是要找出什么似的。而树皮和它的小伙伴，则乖乖地蹲在墙角，偶尔交头接耳，蹦出一两个字来。
    林颂远，它太认识了，他气场太强，树皮恨不得绕着走，它若不是被勒令过，不能出屋子，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它倒是讲义气，想带着外形更相近的彼得一起跑，却被彼得一眼瞪在了原地。
    “母亲为什么还没醒？”因为有宁唐在，所以苏筠水才敢壮着胆子问，“她都睡了十几个小时了。”
    林颂远从进来房间开始，就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树皮和兔子旁边，吓得两个小家伙逃到另一个角落，他的唇角才略微有了弧度。此时听见苏筠水问他，他才懒懒地开口：“我都说了，大概要睡个两天，我都不急，你们有什么可着急的？”说着，又要去吓唬两个小家伙：“我的马戏团正好缺这么两个萌系担当。”
    “它们俩可当不了演员，大哥不如另请高明吧。”苏筠水赶紧说。
    “谁说的？它们之前可都和我们关在一样的笼子里，怎么回事平常角色？”林颂远说着，就要去拎兔子的长耳朵，结果被宁唐拦住了，他不禁有些遗憾，“我只是想看看现场版的扑朔迷离。”可他并没有继续伸出手去。
    这时候，彼得开口了：“大哥，鬼手琥珀就在你手上。”
    这句话，很有些耐人寻味。
    “嗯，是啊，其中三颗，都是你们帮我找到的，你们忘了么？”林颂远在宁唐面前，戾气消减不少，可他的笑容里依然带着三分锐利，“什么意思，后悔了，想要回去？”这两个人的神情语气都和正常兄弟无异，可是一人一猫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说起话来，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你要我放了你，还想要回鬼手琥珀——小彼得，世间的事情，可没有那么事事都由着你心的。”林颂远伸出手，想捏彼得的耳朵，彼得闪身想避开他的手，却还是被捉住了。
    “这是个不听话的孩子。”林颂远站起身，拍了拍彼得毛茸茸的小脑袋，面容上竟然还带着兄长对弟弟的宽容。
    可是彼得对他何其了解？见大哥的态度这般温和，皮毛下的小身子，也都绷得紧紧的。事情发展到昨天那样，已经远远脱离了林颂远的掌控，而没人比他更知道，大哥对母亲有多尊重，既然他都和母亲动了手，那么林颂远此时没发作，也许只是顾忌着一个宁唐。
    这一次是母亲将大哥逼得太紧了，她的态度，成了她亲手添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大哥的神经。
    然而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有些话，他必须要说，他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不能再退缩了，不论为此，他要付出什么代价。
    “既然已经给了人，那就是你的东西了，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我自然也不会那么没品。”它一直是蹲坐在床沿上的，此时为了和林颂远视线平齐，就干脆跳上了苏筠水的头顶，傲然道，“别把我当孩子，别人怕你，我可从五岁开始，就和你打架。”
    “是啊，对比实验嘛，总要看看双方差异在哪里。”林颂远的语气淡淡的，似乎是不在意。为了得到更好的实验效果，研究所的教育看似很杂，其实也都有针对性，比如他们小时候曾经上过一段时间的拳击课。学习拳击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给两人过招提供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观察他们之间异同的借口。
    他们是真正的患难兄弟。林颂远的眼神黯了黯，心情又复杂了几分。
    “因为他们说，我们是兄弟。”林颂远喃喃地说了一句，可是除了彼得和紧挨着他的宁唐，谁都没有听见。他脸上的恍惚神情，只停留了一瞬，双眸一转，精光四射，扫过苏筠水，最终将目光定在唯一的兄弟身上：“你想怎么做？”
    “救醒母亲，然后好好活完下半生。”彼得的目光极认真，苏筠水能感觉到，他的尾巴尖扫在她的发间，她的鼻子有点发酸，“作为一个人而生，作为一个人而死，不管是一天，还是几十年。”
    顶着一只猫的身体说出这样的话，这本身就有些可笑，可是林颂远并没有笑，他的目光胶着在苏筠水的头顶，脸色晦暗不明。
    半晌，他才开口：“就算我放了你，你要怎么活下去？这个世间有我一天，你们就一天得不到安宁，研究所做的孽，要我去做好人？我可不是戴老，做不来那等好人。”这话虽然还是不同意，可是话外之意却是，他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这些我想和母亲研究一下，母亲之前是戴老的得力助手，苏衡那些庸才做不到的事情，她未必做不到。”彼得也听出了大哥的犹豫。
    “是啊，听母亲昨天的意思，似乎她有办法，却需要大哥配合。”苏筠水也适时插言。
    确实是这样，林筠的言外之意，他的听进去了，只是当时他恼怒林筠偏心，还绑架了宁唐来逼迫他就范，所以才没加以理会。
    在他心目中，他们兄弟一直是相依为命，只有他能保护自己的兄弟不被欺负，即使对方是母亲。
    ——她不是已经把孩子弄丢过一次了么？
    可以说，给他最大振动的，不是林筠的举动，而是彼得的话。
    那些话，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将他的自私暴露在自己眼前。
    那是在无尽的黑暗中滋生出的丑陋。自从在镜子中看见那样的心思，林颂远就不断地问自己，那真的是他的心思吗？
    想让母亲永远看不见彼得，就像母亲的眼中从来没他一样……
    想让彼得永远成为自己的兄弟……
    不想一个人成为怪物……
    树皮需要同伴，他何尝不是如此？正因为一直被关在笼子里，所以他们更寂寞，也更加害怕孤独。他脸色苍白，眉头微动，余光正好看见身边的宁唐，宁唐正在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你没事儿吧？”
    “嗯，小唐。”他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在吗？”
    “我在啊，我一直都在这儿！”宁唐瞪着一双圆眼睛，回答得极干脆。
    “嗯，你不会走？”他的问题愈发奇怪。
    “你没走，我为什么走？”可宁唐的回答却认真。
    季蓝听着两人的对答，只觉得满心都是莫名其妙，可是咀嚼了两回，心里就有点发苦，她想起了末世之前的狄卢，想起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欢愉岁月。
    而听见宁唐的回答，林颂远忽然像是从什么魔咒中解脱了一般。
    伸出手，在彼得脸上狠狠捏了一把，直到将猫脸捏的变形，他才呼出口气，笑道：“看你这猫样！”
    这一句，竟然有了几分轻松。苏筠水稍稍偏头，看了一眼面上含笑的宁唐，心中也是一松。
    从前他一直认为，身为兄弟是对照组的彼得，是他唯一的同伴，想必今天之后，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了吧？
    “说话归说话，别上手。”彼得伸出爪子，嫌弃地将自家大哥的手扒开，“看不惯就赶紧救醒母亲，到时候事情结束，你想看这猫样也没得看了。”
    他对待林颂远语气自然，林颂远也不以为忤，反而一笑，倒也不提再等两天的话了。
    “母亲没大碍，大概晚上就醒了。”他只将手覆在林筠的额头上，稍后，就说道。
    对于他的话，屋内的知情人都很信服，季蓝今天见了苏筠水都对他礼让三分的样子，也不敢多说，她实力不高，可是眼力还是有的。大家说话虽然没避讳她的意思，可她只听了几句，就借口房间太挤，带着树皮和棉花去门口玩了。
    苏筠水想了想，就答应了，毕竟如果就在门口，那么应该不会出问题。
    “鸟！飞！”谁知，那三个出去一会儿，就听见了树皮的声音。苏筠水看看其余几人，就走出门去，只见树皮正指着天上飞来飞去的身影，一边跳脚一边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