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皇爷在一天,朱正宣就不会真正对方嫣惠这个太孙妃下重手。
    但皇爷的寿元,也就这些时日了,方嫣惠的日子,恐怕真的只能靠太子妃了。
    而如今的情境,正如曾经的那一世轨迹,将来在这宫里,恐怕只有张氏是个明白人。虽然她这妻妾之争的源头是张家。
    “不会!莫慌!今后,你多多侍奉太子妃娘娘!”胡香珊觉得自己的劝说有些苍白无力,但望着神色惶惶与怨色重重交织的方嫣惠,她真的也只能说这些话。
    因为,也只有这样做,才是现下里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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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去冬来!
    大婚之后便外出征战随军,好不容易归来燕京,没歇息多久,又出发至湖广两地救灾防疫。
    这两年有余的时光,基本都耗费在外,极少像如今这样,终于感觉安定了不少。
    晚间,那烛光晕染的朦胧之下,胡香珊那红润的面色,充满了无边的□□,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圆润的肩膀露在锦被之外,诱的李元慎红唇一寸一寸的舍不得离开。
    不知浑身反复黏腻多少次,只觉窗外一道光渐渐映照屋内,天要亮了。
    李元慎这才放过疲倦的已经呈半入睡状态的胡香珊,躺在她的旁边,膝盖一弯长臂一伸,就将她全部抱在怀里。
    几次请辞,皇爷终于不再只给虚职,如今防疫归来,除了离京里的正四品的勋位赞治尹,终于给了个都察院的正四品官职佥都御史的实惠职位。
    都说非翰林不入内阁,但一般有了都察院的经历,将来入阁也是一大助力。
    李元慎这一步要比那个侯爵之位更能够接触到民生实权,因为这算是真正入仕,而不是被皇家养起来的勋贵。
    看来,皇爷是真的对李元慎排除了戒备,只不过,皇爷的寿数也要到了。
    胡香珊望着李元慎穿戴齐整,开始了上朝生涯。
    因着成靖侯夫人郑氏的关照,晨昏定醒只在初一十五,她拥被继续而眠,直睡到临近午时,这才起身,用了膳食之后,便又开始研习医书。
    日子如此一天天的过着,悠闲而又自在。
    偶尔想起曾经的那一世,她躺在临窗的紫檀椅榻上,不过微微释怀一笑。
    前阵子大兄会试之后来了此处,却只待了几日,便匆匆离府。而经常出入她这儿的尚嫣,也有好几日不及登门了。
    正要起身去寻尚下,突然间肚腹之间有些犯堵,一个没忍住,便扶着一旁的桌案意欲干呕,吓坏了一旁侍候的人。
    扶了扶自己的脉像……心里又是喜又是忧,顿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瞒了月余之后,尚嫣终于再次登门,不等胡香珊说话,她观其脸色,再扶了扶脉,慎道:“你这是喜脉,自己也是学医的,怎么早不与我明说!?”
    “你登门却非要我明说有孕事?”胡香珊仔细瞧着尚嫣,笑道:“那月余前的许多日子,不请自来又是怎么回事?”
    尚嫣显然是心中有事,闻言顿时脸现窘迫,支支唔唔的道:“如今安定下来,自是不能打扰你们夫妻私密之地。”
    胡香珊才不信,这些时日她前前后后的也算是想明白一些,心中的猜测需要证实,她故意抬头望向窗外那已经飘了雪花的冬日景像,道:“哎!我那大哥可是极为孝顺的。只是我阿弟如今差事繁忙,阿娘不喜与我那阿爹时常相遇,便应承恩伯夫人邀请出入她的府邸,我昨儿个才晓得,阿娘与承恩伯夫人如今皆宿在法华寺里清修,听闻要斋戒半月有余才回,这如今天色渐冷,也不晓得他饭食可有人照顾?可有添衣加被?”
    “他不是宿在你处?”尚嫣眉间露出一点关切,以往她也时常关心人,但从不像这一次脸上带着扭捏,道。
    “哎!”胡香珊觉得自己猜测可能是真的,再接再励的继续印证道:“你不也是不愿扰了我们这才离开此处的?我阿兄又怎能时常在此久居呢?”
    “那……那……”尚嫣咬着唇,‘那’了半响,最终还是心里放不下,却是掩耳盗铃般的道:“我先去与你配一些保胎补身子的药,你且先歇息着!晚些我再过来瞧你!”
    “好!”胡香珊心里愉悦不已,连忙配合道:“不急!我晓得配药马虎不得,明日你使人送来也行!”
    配安胎药对于尚嫣来说那是小菜一碟,怎么就被胡香珊说的那样慎重,还用了马虎不得!
    尚嫣若是平常心,即使再不善人际交往,那也能听出异样来。
    但此时她满脑子都是胡征簿衣竖领,冷得躬腰跺脚,又没个热汤热水的画面,而且之后越想离谱,尽然出现胡征流涕咳,病卧榻上的模样来。她急着要驱车去探视,或者说这月余来压抑着的思念爆发,这也给了她一个极好的理由往那儿亲自去探望。
    尚嫣匆匆出了垂花拱门,胡香珊这才扶着一旁的廊柱呵呵笑了出来。
    随后叫了侍人,要他传话给在书斋的胡征,道:“一会儿你到望月书斋处,就言我唤人带口信给他,请他速回家中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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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事先不及知晓。
    当胡香珊将有孕的消息公布出去,半刻钟的功夫,门房就有了动静,说是才下了朝议的李元慎纵马直接回了府。
    这消息也晓得的太快了!
    胡香珊挑眉,明显的就是府里有人一直维持着给李元慎报迅。想到连宫里都有他的‘卧底’,她也就不惊讶了!
    转尔一想,若是这样,那稍后定然要问问尚嫣与她大哥胡征,当初在府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是当李元慎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大步进来,一把就将她如孩童般举起来晃圈时,她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只顾着跟着他一起笑,随后道:“快些将我放下,小心伤了孩子!”
    李元慎改举为抱,紧紧搂着她,她能听到他极快的心跳声,与压抑着的激动在她耳旁道:“阿珊!阿珊!我们要有孩儿了!”
    想想也是!李元慎其实真论起来,其实已经没有血亲了。
    唯一有些血缘的却是决不能相认,因为那些人一旦获知他的血脉,就会立即让他送命!
    胡香珊能理解他有苦不能言的心情,她也紧紧抱着他道:“嗯!我们都是最亲的亲人!阿娘与阿公方才送了一大堆补品药材呢!”
    李元慎心里知晓胡香珊这也是提醒他与安抚他。这世间上,虽然他没有了所谓的血亲,但成靖侯与其夫人对他的养恩也是重如山。虽然侯夫人郑氏有私心,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应该能被理解。
    李元慎轻轻应了声后,再次将胡香珊往怀里紧了紧,差点让她闭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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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爷病倒了,缠绵病榻许久。
    这一次病倒来得凶险,但这拖着拖着的,一直拖到了胡香珊快要临盆。
    这让事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若是皇爷驾崩之日,胡香珊生了,那她的孩子出生的喜意势必要淡许多。
    齐良难得前来,与李元慎凝目对坐。
    两人不用多言,便知晓各自心中所忧。
    “你这些时日在宫里,皇爷的病躯多亏了你。”李元慎一边说,一边自书案的底层拿出一个匣子,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齐良唇角一弯道:“皇爷想要长生,我当务之急也是为他四处寻药,但凡能先救着,便也要尽心尽力!”
    边说边拿起桌案上的匣子,打开看见里面两枝雪莲,一红一白,另还有根如胖头娃娃一般大小的千年人参娃娃,不由笑道:“就晓得你这儿有好东西!”
    “我本不欲拿出予他!”李元慎目光中凝着锋芒还有一丝痛苦,但都转瞬即逝归于平淡道:“纯粹为我妻儿着想罢了!”
    “你待她如此,我这一生也就算是服了!”齐良抬眼望了过去,微微叹了口气,复又笑了出声,似是感慨道:“但来世,我定然要先你下手!”
    说着,他站立起来,顺手拿起匣了,转身利落离去。
    红白雪莲与胖头人参娃娃,是当世传闻中的清毒长寿解百病的圣品。其珍贵程度不需多言,对于皇爷这种病入膏肓之人,也是能与阎王爷手中争取个两三年的寿数。
    当然这其中还要有齐良这种医仙级医者炮制。
    细算起来,皇爷与李元慎有着无法化解的你死我活的仇恨,但时值今日,李元慎隐忍所有心绪,多番绸缪得以保全身家性命,且还能得到一席之地,与人与已,不是易事。
    如今更是为了胡香珊与其肚腹中孩儿出生的喜庆,就能将其拱手让出。这又哪是普通俗人做得到的!?
    齐良望着手中燃起一丝青烟的练药炉,沉思良久之后,空荡药室内,那朦胧烟雾中传来似有若无的一声清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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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香珊诞生了一对龙凤胎!
    转眼龙凤胎就满了两周岁,生了玉雪可爱,聪慧伶俐,喜得成靖侯府上上下下都爱不释手。
    皇爷因李元慎献药有功,但他不愿再赏赐他实职,便赐下许多金银珠宝给两个孩子,还时常召两姐弟进宫相陪。
    胡香珊因生育与李元慎的爱宠而显得更加白皙红润,身材也渐渐丰腴。远远望过去,藕合色对襟褙子,玉簪花绣纹襕边裙子,站在那满树的海棠花下,显是格外明媚与透着少妇的别样风韵。而与之相反的是方嫣惠,脸颊深陷,眼下还有青黑之色,惨白的容颜,尽管有了妆容,还是难以悉数掩盖底下的憔悴。
    胡香珊的身旁站着两个如金童玉女般的龙凤胎,两个孩子正与太孙妃的长女一起玩耍,大概是宫中就她一个,偶尔来了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妹妹与弟弟,她显得格外兴奋,非要拉着两姐弟一起躲猫猫,异常欢快之下,整个花园子里充满了孩子的欢声笑语。
    朱正宣远远的在凉亭中望着,却是不敢靠近。
    他怕他生出不好的心思。
    当初,若不是孙玉兰宫里的宫人长相肖似于胡香珊,他也不会临幸,更不会应下她有孕。后来又羞于让人晓得那宫人的长相,他这才应下孙玉兰夺宫人子的打算。
    从头到尾都是他默许的。
    但老天仿佛在惩罚他似的,那宫人死了!未出生的儿子也死了!
    想到这儿,他闭了闭眼,心中还是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望了望太和殿,再望了望乾清宫,最后望了望东宫!
    早晚……早晚!他都会登上那个位子……到时候,当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时,他也就该如愿了吧!
    第92章 冒犯
    时光流逝,确实如朱正宣所愿。
    天乐二十八年,大启朝成帝驾崩。
    太子继位,改号洪昌。
    同年,宫中哀声连连,皇爷的所有妃子均需殉葬。
    王贵妃早就已经妆扮妥当,只等送行宫人前来给她端来白绫、鸩酒。
    这是高阶后妃的恩赐与体面,那些个小宫妃、宫人与太监,都是集中赶至太和殿皇爷生前所在的偏殿处,直接用绳索套了,或者装在木椅上卸了头颅罢了。
    王贵妃再一次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哪怕保养的再好又如何,年华老去,青春早就不在,此时连苟延残喘的活命都成了不可能的奢侈。
    她凄婉一笑,不知为何,笑容还没掩去,眼前就是一黑。
    当再醒来后,人已经在路上,她清醒之后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疾驰的车驾之上。
    手旁有一个包袱,太沉掂不起来,顺手捏了捏里面的物什,能感觉到金银与衣物。
    王贵妃怔愣了好久,这才渐渐缓过气来,唇角露出笑容,心里已经明白大概发生了何事。
    这小子!自己总算没有白白的对他好。
    还算是有良心、有魄力!
    坐起身,撩开帘子,那街边的热闹渐渐离她远去,但崭新的晚年安逸生活……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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