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悦是早上离开的,昨晚跟陈驰在门口不欢而散,即使下意识不把男人话听进耳朵,成悦还是没睡好。
    张嘉梅送到门口,陈驰没出来,她拉住车门准备进去的动作一顿,随后转身问,“最近失眠?”
    张嘉梅很惊喜,因为成悦看见女人晦暗的眼珠子里头突然有两簇火苗跳跃了下。
    “陈驰说的,说你最近在吃安眠药。”
    “没事没事,都是老毛病了。”一阵风吹来,张嘉梅揉了揉眼,催促她快点走别耽误上班。
    成悦在发动车子前再三思索还是把车窗降下来,头探出去道,“这周末我回来带你去医院查下身体,多注意休息。”
    说完,油门一踩,车子很快在转弯处消失。
    张嘉梅站在原地兀自看了会儿才转身回屋。
    陈驰倚在门口,见女人突然塌下来的背脊,赶紧抬脚上去扶,“腰疼?”
    “没事,最近累着了,有点酸。”
    一高一矮就这么搀扶着进屋。
    成悦先去了趟工作室,即使再不想面对陆止延,她也知道这完全是避无可避,不谈师徒,就合伙人这一层关系在他俩就要二十四小时保持联系。
    车子在工作室门口停下,成悦拎着包往里,刚到大厅,里头在打扫卫生的一男生见着她就扯着嗓子大声吆喝,“师姐回来啦!”
    整个三白的人都听见了,本来还在里头接活儿的人都跑出来看她。
    成悦往里把包放下,看了围了一圈的人忍不住笑,“这是怎么了,很久没见着我??”
    “师姐你有所不知啊!”就刚刚扯着嗓子喊的男生跳出来,拨开人凑到成悦耳边,压声,“师父在这儿!”
    陆止延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男生虎着脸,张开手掌在面前转了圈,学着陆止延一张死人脸道,“知道吧,师父就这个样子进来的,师姐你昨天不在你不知道,师父已经这个样子整整三天了!”
    其余人附和,“是啊是啊!我们几个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扫地出门……”
    “我们可没招他,还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呢,大气不敢喘,师父太凶了!”
    一圈男生女生围着,最大的已经二十一了,最小的才十八,就刚刚凑过来喊师姐的。
    当时家里塞了不少钱才送到三白来学徒,平时也最活泼。
    成悦被挤在圈子中间,手臂被摇得左右乱晃。
    “师姐师姐,等会儿送茶进去能不能替我一下,我不敢……”
    “师姐,师姐……”
    “是啊,师姐你进去看看,师父反正不会罚你……”
    闹哄哄一团,陆止延又不是死的,成悦正准备提醒他们小声点,净室的门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陆止延手里拿了支笔,宽袖微卷,手指上蹭着红黑相杂的颜料。此刻,垂着眼向这边看来,目光平静。
    小伙子还不怕死地继续说,“昨晚我给他送茶估计是水温不太对,师父就端着茶碗往地上一泼,泼不要紧我再去泡一杯就是了,可我总觉得他是想把茶碗丢在我头上!!”
    成悦直对着陆止延,男人眉眼一挑,换了个姿势继续听。
    她想说你别说了,再说下去估计你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砸的。
    可毫不知情的男生正说到兴头上,根本感觉不到背后一串冷冰冰的目光一丝不苟地注视着他。
    眼见他整只脚要踏进作死的泥潭,成悦赶紧喊了声,“师父!你出来了啊!”
    这一声喊下来,她看着可怜的小师弟背脊迅速定住,眼睛瞪大,啧,太可怜了。
    陆止延不紧不慢走过来,先把笔交出去让人去洗,拿纸擦干净手,才在沙发上坐下。
    小师弟几乎要哭出来了。
    陆止延看着他,“我……”
    “我去倒茶!”男生抖着嗓子迅速窜出去。
    陆止延又看了一圈还站在大厅没动的几个,说,“都杵着当壁画?是任务太少了是吗?”
    “啊啊啊!我想起来我还有地没拖!”
    “我还有几幅画没上色!”
    “我今天素描作业没交!”
    整个大厅顿时散得干干净净。
    拎着茶壶的小师弟也回来了,乖乖垂头给陆止延倒水,陆止延扫了眼,平淡总结,“你感觉挺敏锐。”
    “啊?啊啊啊!我!我去拖地!”
    迅速了悟过来的男生又再次窜出去,估计短期内不敢出现在陆止延眼皮子下。
    成悦也坐下,本来紧绷着心,还以为再见面气氛又凝重又尴尬,可刚刚那一出,将她的担忧一扫而光。
    成悦掏出跟扈名琛的合同放桌上,轻笑,“师弟就是开个玩意,别跟他计较。”
    陆止延把合同拿过来翻了几下,说,“你不了解我?”
    成悦:“嗯?”
    “我从来不宽容大量不是吗?”陆止延手指拈过几页,“锱铢必较,还特别记仇。”
    “哈哈哈……谁说的啊……”成悦一脸僵硬地笑。
    “这不是你几年前给我的评价吗?”
    陆止延抬头,对面成悦一脸懵逼,睁大眼睛不能理解地盯着他看,眼里有迷茫跟躲闪,似乎正绞尽脑汁在想,但心底儿又很赞同这话。
    那时两人刚到美国,人生地不熟,陆止延租了个店铺当工作室。
    成悦还没从国内一系列烦心事里走出来,成天塌着肩,基础的素描都打不好。
    一幅画修改了有七八次。
    第九次送到陆止延面前,男人彻底怒了,他不是搞慈善的,他是个商人。
    陆止延将画两下撕碎随意团成团丢进垃圾桶,语气听不出生气,只是冷酷又坚硬,他说:“你回去吧。”
    成悦也是跟现在一样瞪着眼睛,不能理解。
    陆止延:“我送你回国吧,你别画了,别丢这个人。”
    成悦眼眶一下子红透,她大声质问,“那你到底想怎样!这儿不行!那儿不行!你想要我怎么画!”
    “不用你画,回去吧。”陆止延说完就打开电脑在一旁处理业务,不再理她。
    成悦干巴巴地站着,忽然,她突然咆哮出声,疯了一般跑到陆止延丢垃圾的桶里把画纸掏出来,三两下展平,然后再也忍不住地崩溃地号啕大哭起来。
    陆止延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料到女生反应这么大,一时愣在原地哑声。
    许久,陆止延放下手下东西走过去,瞥了眼地上把整颗脑袋抱进怀里的人,说:“你仔细想想我说得对不对。”
    “对个屁!”成悦涵养都不顾了,沉淀了几个月,来自太平洋那边的种种负面情绪全部涌了上来,她冲着陆止延不要命地喊:“你这人真的太差劲了!锱铢必较待人刻薄!你凭什么侮辱我!画不起来我能怎么办啊!我也没办法啊!等我还清了你的钱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太讨厌了……”
    说到最后成悦又哭得落花流水。
    陆止延彻底没辙。
    “我以前说过这话吗哈哈哈……我怎么不记得了……”
    陆止延这回却没应,他把合同收好,道:“我看了,合同没问题,过几天我去看看新工作室装修得怎么样,你让扈先生也来一趟。”
    成悦:“行,不过我今天要跟你说另一件事。”
    “嗯?”
    “扈名琛指名让我给他画一幅画,给了主题的,他爸六十大寿。”
    陆止延不置可否,“这样的活你接就好,不用通知我。”
    “可是……”成悦蹙眉,“我已经很久不接这种,容易翻车,就……”
    陆止延抿了口茶,“主题是什么。”
    “归,一个字。”
    “祝寿,那就按传统两套,松,鹤,比较稳妥,老年人喜欢,可既然指了题,怎么绕到‘归’字上,全看你怎么想。”
    陆止延说的,成悦也考虑过,不过打不定注意是否用这一套,可现在听完男人的看法,她心里稳当多了。
    “行,我回去先画个草图看看……”
    “好好准备,”陆止延摩挲着杯身,轻描淡写,“江南扈家,是个重要客户。”
    “知道了。”
    谈完正事,好像也到了吃饭时间,陆止延问,“想吃什么?”
    成悦已经把包收拾好,闻言抬头笑着婉拒,“不用了,我回家吃。”后一句她没说,家里应该已经有人给她准备好了。
    陆止延没留人,重新拿起笔转进静室。
    成悦抬脚出门,小师弟不知道又从哪儿蹦出来,拍着心脏凑到她面前战战兢兢道:“师姐给我求情了吧?肯定求了吧?”
    “求了求了,”成悦笑得一脸无奈,“不过下次别这样了,陆止延是个好师父,这样他会难过的。”
    笑刮了下男生鼻子,成悦上车离开。
    到小区没多远,一路也没遇着堵车,十分钟后她停好车上楼。
    到门口成悦按照习惯去摸花盆下的钥匙,等摸到空空如也的地板时才反应过来。
    成悦站起身去按门铃,果然三声后有人给她开了。
    阮灿穿了身休闲服,特别家居,此刻围着围裙站着,手指上还粘着面粉的细屑。
    “在做什么呢?”成悦换鞋进去,立马嗅到一股子香喷喷的调料味。
    客厅里,阮灿带来的行李箱还靠在墙角,成悦立马回头看他,笑了,“你真准备住这儿?你那豪宅不要啦?”
    没等回答,房门口一声猫叫吓了她一跳。
    成悦猝然回头,就对上地上一大摊肥嘟嘟的玩意儿。
    被喂到爆炸胖的橘猫伸了个懒腰,掀起眼皮子看了下成悦,似乎怪她打扰到自己睡觉。
    “阮灿这猫哪里来的啊?”成悦眼睛都亮了,她撒开包几步过去把橘猫抱进怀里颠了颠,也不怕被挠。
    阮灿立在原地看,眉眼攒笑,“我的,它叫橘大人。”
    “超软啊!”成悦撸了几把,更加爱不释手。
    “行了,洗洗手准备吃饭。”阮灿去厨房把折腾一上午的玩意端出来。
    “昨晚点了不少东西,人却不回来,在陈家吃了吗?”
    “吃了!”成悦放下猫去洗手,“昨晚本来想回来的,张嘉梅留人,没走得成。”
    “猜到了,所以东西我给吃了。”
    成悦擦干净手在桌边坐下,一眼下去竟然卖相还不错。
    她接过筷子先挑了两块肉末茄子放嘴里,出乎意料,香得掉舌头。
    阮灿给她倒了杯牛奶,“怎么样?”
    成悦嚼着嘴里东西,絮絮叨叨,“好吃!没想到啊……你竟然还会做饭?”
    “都说了,跟我在一起有许许多多好处。”阮灿笑,“有钱,会做饭,还长得好,入股不亏。”
    成悦没抬杠,似乎承认他骚这么一下确实是骚得有理有据。
    以前中午成悦大多点个外卖糊弄过去,今天就着阮灿一桌子菜,她第一次发现吃饭竟然可以不是任务,它能很享受地完成。
    吃饱喝足,阮灿又去厨房端出来一盘东西,等放到桌上成悦眼睛都瞪大了,“蛋挞??”
    “草莓味的。”阮灿拿起一个送到成悦嘴边,“只能吃一个,你今天吃得撑了,过会儿出去消消食。”
    成悦张嘴就叼过去,忽然他就明白刚进门时阮灿满手面粉是怎么回事了。
    做这玩意要非常细致的活计,还得耐心十足,因为前几盘下来肯定个个是炮灰。
    阮灿做的颜色正得要命,甜度也适中,肯定是试了不少次的成果。
    成悦吃了一个,手还要往盘子里伸,被阮灿一掌拍开。
    “出去走走。”
    “这个点外头哪有人散步??”成悦眼珠子转了转,“就一个,我就再吃一个!”
    阮灿不为所动,把菜盘子全部收进冰箱,然后揪着人去玄关处换鞋。
    成悦连连叫苦,“不带这样的吧!我难得吃这么一顿开心的,你让我歇歇!歇歇!”
    说着,她整个人就地坐下来,脚盘上正俯身换鞋的阮灿腿上。
    阮灿直起身,面不改色看着地上的人。
    “起不起?”
    成悦摇头,“我不想出去,我胃难受,阮灿。”
    她只要摆出一副不舒服的模样,阮灿通常就会顺着她来,故作难受地揉了揉小腹,成悦不忘拿眼觑他。
    “疼?”阮灿还纹丝不动地站着。
    “疼。”
    说着还指指,“这里疼。”
    “成悦,”阮灿弯腰,抬手在她脑袋上安慰性轻轻揉了把,特别温柔,“疼坏了吧——”
    下一秒,一巴掌拍在脑壳上,阮灿冷漠地哼笑,“少装蒜,你胃不长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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