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困囿（二）

    “阿寄，你能听到的对不对？我就知道……”小穆很是激动，似乎喜极而泣了。
    “阿寄，你别哭，也别怕，也不要难过，不管在什么境地都要开开心心的。你有我啊！傻瓜，刚刚是不是胡思乱想什么了？还是被我的痴情打动了？”他笑了笑，像平时一样跟我开着玩笑。这个笨蛋，还是和从前一样，嘴巴欠揍，没事儿就招惹、调戏我，在我沉睡的那三年，怕是也没少听他的贫嘴吧。可是，我还是挺喜欢的……没有他和我斗嘴的日子简直灰暗又无聊透顶了。
    [咦？怎么额头湿湿软软又暖暖的？]我不禁摸了摸，没什么异常，顿了一顿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是外面的那个我。那是……小穆的轻吻，紧贴着我的额头，连呼吸也是轻轻的，很温柔的逗留了很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我可以感受到外界了吗？好像是的！我的身体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意味着或许某一天我可以睁开眼睛，说几句话？真是太好了！
    小穆在给我的胳膊做按摩，也许自岳政泽离开就一直在做，只是我无法感觉到。
    “你以前最怕打针了，现在却天天不离针，连身体必须的营养都要靠输液。每天看着你这样，又心疼又无奈，阿寄，你能感觉到疼痛吗？以前医生说你是感觉不到的，我又开心又难过，后来跟医生护士学了很多基础医疗常识，他们说我打针比专业医师还专业，很厉害吧？其实，我只是希望你能少受点苦。”
    说的很轻松淡然，不知道在练就那专业技术的时候，偷偷在自己身上扎了多少针？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到他。又想到他刚刚才否定了那些缥缈虚无的前世今生说，便甩甩脑瓜，否定了刚才不自觉冒出来的固有思维。不是谁成就了现在的我们，或我们又要去成就谁，是我和小穆这二十多年的点点努力才变成了现在的自己。相识、相知、相爱、相守。他未放弃，我未逃避，仅此而已。
    又按摩了一阵后，小穆将我抱在了怀里。一直在说暖心的话，像呵护孩童一般的呵护我，会和我讲最近又上映了什么好看的电影，网络上新出现了哪些奇葩的事，曾经朋友们的近况等，还会在晚上给我讲故事听。虽然不能完整的享受这世界，可是有他在，真的好幸福，像童话一样。
    有一天晚上，他给我讲了一个关于两只小猪的故事：有一对小猪夫妇，生活的很幸福，在小公猪的照拂下，小母猪很快变得胖呼呼的。而小公猪因为怕主人突然把它们卖了，就一直在晚上放哨，所以日渐消瘦下去。它们在一天天长大。有一次公猪突然听到主人的对话，要把那只长势好的母猪卖给屠夫换钱花。从那以后，公猪的性情大变，脾气开始变得暴躁，有什么好吃的都会从母猪那里抢过来，吃的一干二净，还让母猪帮她放哨。母猪很伤心，觉得公猪越来越不在乎她了，而公猪还是一如既往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安乐日子。很快一个月过去了，主人带着屠夫来到猪圈，发现一个月前肥肥壮壮的母猪没剩多少肉了，而公猪则长的油光油光的。公猪又开始拼命的奔跑，想引起主人的注意，表明它是一头健康的猪。最终，屠夫把公猪牵走了……在公猪被拖出猪圈的那一刻，母猪才明白为什么，可是已经晚了。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被这个故事感动到了，心里很难过。
    “你看那只公猪像不像你？”小穆柔声问，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嗔怪。
    [像我？]
    “跟你骗我离开的时候多像啊！忽然就变了性子，说爱上了别人；更可笑的是，我就像那只母猪一样，傻傻的就信了眼前所见。”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一点点像……]
    “阿寄，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被骗的好难过啊。你看这个故事，多悲伤。”
    [骗你的时候我也好难过，好多次差点就忍不住了，可是我真的找不到其他办法了，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保你，是我唯一的选择，我想，如果是你，你也会像我一样做出同样的决定。公猪这么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吧。]
    “总之，你以后不要再那么傻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才能叫好，少了谁，生命都不完整。”
    [好，我答应你。怕就怕，连骗你我都没有机会……]
    自从有了感觉和声音后，我也就有了时间概念，当然，这些大部分都是通过小穆得知的。除了不能看，不能说以外，我和以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在小穆看来，却不是这样：为着我的病情，他的内心一定很焦虑吧。
    又过了十来天，我的病房里来了一位贵客：卢野。此时的他已经是圈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了，这些天我也经常能从娱乐新闻中听到他的消息，也无非都是些八卦，媒体和记者还是对他的感情生活紧抓不放，只要他稍有一点动静，各种猜测便纷至沓来，时不时的就会引起阵阵疑云。哪成想，他还有时间精力来看我这个小人物。也不知，小穆和卢野见了面会不会有些许尴尬。
    “云寄还是老样子吗？”
    小穆没说话，估计是点了点头，又听卢野道：“这些年照顾她，辛苦你了。”
    小穆却笑了一下道：“有什么辛苦的，她就算是活蹦乱跳的，也是需要我照顾的姑奶奶，和现在相比，我也省不了多少心。”
    [别把我说的像个巨婴似的啊喂！还是在我初恋男神面前！]
    “何况，我很享受照顾她的生活。”
    “难怪云寄始终对你念念不忘，你值得她爱。曾经我问她要不要跟我走，只要她答应，我哪怕舍弃一切也会带她走，可是她没有同意，我的前途固然是一种顾虑，但我想，最终的原因还是你吧。”
    “她就是太傻了，所有人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自己。”
    “傻人有傻福，她到底是等到你了。上天不会对她那么刻薄的，一定。”
    “你的生活也没那么自在了吧，人红是非多。”
    “是啊，不过这么久了也习惯了。就怕一个不注意，给别人生活也带来麻烦。”
    “呵呵，能和你这大明星沾上点关系怕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呢，哪能算是麻烦。”小穆半开玩笑的笑道。
    “是求之不得还是避之不及都各有定论吧，像你和云寄，恐怕就属于对我避之不及一类了。”
    “怎么会，她一直把你当成男神一样，哪有不想见自己男神的道理。”
    [喂喂喂死小穆，能不揭我的老底吗？？我也是要面子的！说话要懂含蓄，含蓄！]
    “是吗？可是我不想做什么男神啊，听起来就不亲近，还不如做哥哥呢。”
    “哥就不必了，她不缺。”小穆突然抢着答道。
    “云寄什么时候有哥哥了？我怎么不知道？”卢野疑惑道。
    “才认的，我就是。”小穆一本正经的说。
    “……”
    [……]
    “啊……我行程比较紧，不能多留，”卢野略显尴尬的转移掉话题，“这是我在美国认识的一位专家医生，在治疗云寄这种疾病方面是世界顶级的，或许会有帮助。我已经和他谈好了，他随时可以接见。”
    “谢谢你。”
    卢野待了没多久便离开了。小穆很开心的和我说美国专家的事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安排好行程后，他就带我飞了一趟美国。不过没起到预料中的效果，专家也束手无策，说像我这种情况，药物或者康复治疗只是辅助，还要看病人自己。所以那一趟基本算是无功而返。
    “没关系阿寄，我相信你，一定还会有更好的法子，我们慢慢找。”小穆安慰我道。
    [你也放心，我很好的，只是你不知道，我也一直在陪着你。]
    “阿寄啊……”这是我从美国回来后我妈第一次来看我，“我的好女儿，你受苦了……”说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大概是知道了没办法之间的消息。我好想她，好想抱她……却只能听着、感觉着，由小穆代我去安慰她。待平复一会后对小穆说道：“梓深，你这孩子靠得住，阿寄要是好好的，伯母会安安心心的把她交给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别说是这么深厚的感情，即使是旁人我也不忍心看他好好的生活被阿寄拖累。你也照顾了阿寄这么久，我和他爸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不能再继续耗着你了，伯母希望看到你能有一个完整的人生，也算是替阿寄好好活了。”说道最后，我妈的语气有些哽咽了。知女莫若母，她最懂我的担忧和无奈。由我妈来劝他也好，毕竟我的未来还是个未知数，一切都让小穆来承担，实在于心不忍。
    “伯母，您的顾虑我都知道，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使阿寄的情况没有好转，我也会陪她一辈子。您放心，这绝不是不是任性，也不是头疼脑热不计后果。让我离开她才是最不能承受的。而且我相信，阿寄一定会好的，您知道吗，她有感觉，真的，她在努力的和病魔对抗，加上我们的陪伴和帮助，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小穆笑着说道。
    “伯母也希望阿寄能快点好，可是天意不是人能决定的，我不能自私的让你陪她一辈子啊！”
    “伯母，您不用再劝我了，我这个人死脑筋，认定了的事是改不了的。您也千万别觉得这是拖累我，正相反，是阿寄让我觉得人生有意义，离开了她，我就真的没有目标了。”
    “可是你还年轻，想问题太……”
    “这跟年不年轻没关系，到七老八十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正好借此机会，我想请您答应把阿寄交给我，让她做我的妻子，我会一生一世爱护她、照顾她，让她平安喜乐！”
    [这是在求婚吗……]我和我妈俱是一愣。
    “梓深，这……”
    “您就答应我吧！”
    “我……你……哎，算了，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为难，只是说到底是我们家亏欠你们的，如果你爸爸也没有意见的话，就随你们去吧……”
    “谢谢伯母！！”小穆又激动又高兴，连说话都带着绵绵不尽的笑意，这个大傻子啊……只是不知道穆叔叔知道他的傻儿子领回家一个呆儿媳会怎样……这个疑问没过多久就决绝了，因为这个傻小子迫不及待的让我见了公公……当然为了方便起见，是穆叔叔来的医院。
    “爸，您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怪，”我的心咯噔一下，穆叔叔接着说道：“那又有什么用呢？你从小就主意大，老爸省心惯了，现在年纪大了，更没精力替你操心了。我也想明白了，逆着你的意来也没什么好处，你离开家的那几年音讯全无，除了按时寄钱回来，让我感觉我好像丢了你妈妈，又丢了你……”
    “对不起爸……”
    “爸爸什么也不求了，只要你这一辈子能开开心心的就好，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也都由着你，你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爸爸。阿寄是个好孩子，你不在的时候是她替你尽的孝，没事儿就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一二，我们穆家欠这孩子的。好好待她。”
    “是，爸，我一定会的，谢谢您的成全……”
    我听完这一段对话也是唏嘘不已。原以为穆叔叔会因为之前的事对我心怀芥蒂，谁知非但没有，还从我的角度出发，为我考虑……
    我到底积了什么德啊，遇到这么好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