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392复重生

    敖烈像是做了一个沉长的梦，那梦中种种有悲有喜有痛有怨，这些情绪犹如纵横交错的巨网，将他缠绕在其中挣脱不得。他感觉自己耗尽了力气，身体像是飘零的轻羽，在空中盘旋游荡，不知何处。
    混乱的思绪中似乎是有一个人影，逆光而站，俯首而立。他的身形挺拔，散发着冷酷的威严。敖烈此时的视线只能仰视，清晰的感受到那人对自己投来的目光甚是冰冷无情。他不知道为何对方会对自己这般的无视，虽然在心中隐隐的显现出能看见这个人时那种难以言表的兴奋和激动之情，但是对于这人展现出一副难以亲近的模样，使得他心中那些热切的期盼都在一瞬间冷却下来。
    这个人是谁？明明自己这样的希望能靠近他，博得对方的一点关注，能看见他对自己露出温和的微笑，伸出手来触碰自己。
    敖烈皱着眉头冥思苦想，面前的人影亦是慢慢的从那逆光中展现出来。继而露出了一张严肃但是却隐含着某种无法表达的情绪。他的双眉微微蹙起，一双眸子中含着一丝极为热切的希冀。那情绪虽然被极力的掩饰，但是在看见敖烈的时候，还是有了些许的展露。那张面孔既陌生又熟悉，似乎是刻在了脑海里，却又模模糊糊的记不清。
    敖烈随着那人面容的展现，混沌的双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的脑海中将那些散碎的记忆慢慢的拼凑，最终在看清对方的时候，凝结成连个字眼，从翕动的唇角中流露出来。
    “父王……”
    敖烈在说完这句话时，忽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慢慢的上升，与面前之人平行而对。这样的感觉像是自己在一瞬间长大，又或者是对方在一瞬间变得苍老。他甚至看见对方在听闻自己这一声之后，饱含情绪的眼中慢慢凝聚出水珠，不可抑制的滑落下来。那个威严冷傲的南海龙王，当真是一下子变得苍老，完全没有了任何遮掩，像个丢失宝物后又失而复得的孩童。
    “吾儿……”熬钦的声音明显的颤抖，试探性的伸出手掌，想要去触摸敖烈却又略显畏缩，像是怕对方会闪躲一样。
    敖烈的心智似乎是在一瞬间变得清明起来，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在自己小的时候丢弃在一边，放任在涧水河里自生自灭，最终以一个修补御海神鼎拯救南海众生的理由又将自己带回了南海，为的是要让他渡劫化龙而后拔鳞取血，修补神鼎！就是这人，因为执着于母亲的身份，便将自己放任不管，甚至是在南海龙宫之时，也没有得到个一丝的温暖。这个名义上的太子，便是这个龙族的忌讳，成了他熬钦生命中的一个污点！！
    敖烈目光微凛，想必是神色展现出了些许厌恶之色，对面的熬钦便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样的微妙情绪，方才鼓起勇气伸出的手掌复又僵立在半空，缓慢的收入广袖之中。他的神色哀伤，目光中隐隐有一抹苦涩，那泪水簌簌，却是不能抑制。
    敖烈觉得此时的熬钦很是可怜，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南海龙主，运筹帷幄掌控风雨，即便是在自己的面前亦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神色。而此时，不知是何处何地，面对自己，却展现出这般无措隐忍的模样，倒是让敖烈的心也跟着微微的刺痛。
    他已经渡劫化龙，成为真龙之身后变成了南海的龙子，他的父王亲自前往浣龙池中迎接自己，满含真切之意张开双手唤他一声‘吾儿’。
    就是在那时，他丢弃了那个蛟龙妖的身份，从无人问津的涧水河中走了出来，成为了尊贵的龙族中人，作为下一代南海龙主的继承人。
    在漫长的相处中，再多的怨恨亦是在那血浓于水的亲情中慢慢的淡去。这对长久不见的父子，都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一点点的尝试着接近对方，学着接受这份亲情。
    敖烈的思绪骤然间想起了一个画面，那是自己被九头虫袭击之时，熬钦那声痛彻心扉的嘶吼。
    ——就是在那时，对方也如同现在一般，双目含泪，瞬间苍老，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从威严的龙主，变成了一个失了亲子的父亲。
    “父王！”敖烈一想到熬钦那时悲痛欲绝的神色便觉得心痛难当，自己一意孤行擅自去了碧波潭，打乱了熬钦的打算，让自己的父王不得不与孔雀为敌，沾染了这趟浑水，连累了整个南海族众。敖烈眼中一热，屈膝跪地，悔恨道：“不孝子敖烈，拜见父王！”
    熬钦几乎是在看见敖烈跪地的一瞬间便连忙上前想要将对方搀扶起来，但是一双手急急的靠拢过去，却倏地穿透了敖烈的身体，扑了个空！
    这一举动使得父子二人的面色均是一惊！敖烈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和对方的身体，复又将目光投向熬钦，眼中夹杂着疑惑之色。
    熬钦亦是怔愣在当场，随即似是颇为无奈的收回手，草草的整理了广袖，声音中亦是透露出疲惫之色。“吾儿，切莫再行跪拜。”他的眼中满是愧疚之色，目光暗淡下来。“是为父无用，没有保住你的性命，害的你无辜枉死，被那九头虫妖所杀！为父不能救你，心中着实痛甚，今日能再见你一面……”熬钦声音哽咽，已然说不出话来。他颇为狼狈的抬起袖口去抹眼角的泪水，似乎是方才想起不愿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展现出无力的一面。
    敖烈听罢，亦是反应过来。
    他已经被九头虫妖杀死，就在那场恶战之中。他在碧波潭修养之后去追寻九头虫妖，誓要为那些水族族众报仇雪恨！但是最终还是被那九头虫所害，失了性命。他在最后的一刻，看见了父王总是冷峻的面容瞬间崩塌，痛的抓狂。而他亦是在漪澜的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漪澜……
    今生只能辜负的女子……
    敖烈释怀的笑笑，对着面前自责不已的人道：“父王休要自责，儿臣鲁莽，不懂得父王心中打算。私自出了南海未曾与父王商议，才致使父王不得不出面与孔雀明王对抗，险些害了族人。敖烈虽然身死，却不怨父王，身为南海太子，亦是无颜面对一众族人。”他缓慢的伸出手，堪堪停在熬钦的面前。继而露出明朗的笑容，似是在讨巧一般。“父王，莫要在露出这样的神色，儿臣看着着实心疼。父王也不愿意儿臣在往生的路上，心中难安，有诸多牵挂罢。”
    “烈儿……”熬钦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似是欢喜又似苦涩。眉宇间舒展皱起复又皱起舒展，似是欲言又止，甚是纠结。片刻之后，他方才看着敖烈，语气缓慢道：“如今的烈儿，已然不能再唤吾为父王。”
    “为何？”敖烈不解。
    熬钦手掌紧握成拳，以控制轻微颤栗的身体。他的心绪波涛翻涌，似乎是搅起了千层巨浪，自己的亲生儿子那般惨烈的死在了眼前，纵然是上天入地，只要是能挽救敖烈的性命，那么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只是，最终的结果却使他始料未及！敖烈的重生，唯有这一条路可以选。而这样的选择，亦是如同掏心挖干般的痛苦。
    他能眼睁睁的看着敖烈再死一次吗？
    不！
    即便是父子缘分已尽，也总好过，再不相见。
    熬钦竭力的稳住情绪，方才能说出因由。
    “吾儿……你已然转世再生，如今，是西海龙王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