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日出云海

    一夜无话。
    翌日初晨，天还没怎么亮的时候，杨泽迷迷糊糊间，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杨泽，杨泽？起床了！”
    听到喊声，杨泽焦躁的把被褥上提，盖住整个面部，借以来阻挡房门外的声音。
    “杨泽，赶紧起来，导师来了！”
    又是一阵急促的喊声，杨泽猛的睁开双眼，眯缝着眼睛，坐在床沿边，在房间里四顾。
    过了会儿，晃了下不怎么清醒的脑袋，强行定了定神儿，从枕头下摸过黑铁，蹬上靴子，这才起身往门口走去。
    “快点快点...唔...”
    随着一阵呜咽不清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没了声响。
    杨泽疑惑，转过屏风，刚刚把门拉开一条缝，睡眼还没有适应柔和的光芒，就见一个圆球状物体，形成一股劲风，飞速向自己射来。
    “臭小子，日上三竿了竟然还在睡觉，你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了吗！”
    一阵苍老而气愤的声音，从劲风后面传来。
    “哎呦！”
    啪的一声，迷迷糊糊的杨泽，再一次被酒葫芦击中，巧妙的是竟然还是同一只。
    脚下不稳，被酒葫芦砸的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杨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旁边的门廊，这才没被击倒。
    “什么情况？谁偷袭我？”
    反应过来之后，杨泽立刻撕掉裹缠黑铁的布鞘，右手持剑，对着前方大喝一声。
    “杨泽，是导师啊！”
    看着晕头巴脑的杨泽，蹲在墙角的卫武，忙起身提醒道。
    “谁让你起来的？”
    看到卫武半蹲着身子，慢慢要直起身来，老头回头就是一顿呵斥。
    “老...老师你好...”
    这下杨泽清醒了，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矮瘦、胡子拉碴的老头，杨泽怎么能想不起来，正是昨日分班的时候，用酒葫芦砸自己的导师。
    想到这，杨泽低头看着脚下，正是昨日那个酒葫芦。
    看着老头淡漠的表情，以及墙角蹲马扎的卫武，杨泽回想起那日王小媛的做法，灵光一现，赶忙学习起来。
    “嘿嘿，老师，您今儿起的可真早，这您的酒葫芦，您瞧都撒了，以后可得注意。”
    “不能用您这宝贝疙瘩当暗器那么使，砸坏了我不要紧，您这宝贝可就遭了殃，您说是吧。”
    说着弯腰捡起葫芦，一脸堆笑，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双手捧着，递向老头。
    “哼，小子，你倒是挺上道嘛。”
    看着满脸赔不是的杨泽，老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接过葫芦，仰脖灌了几口。
    回头看着双腿发颤的卫武，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望着自己，顿时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老酒说道：
    “好了虎子，别练了，一会和杨泽一起过来，我们在观云台等你们。”
    说着背负双手，把酒葫芦挂在腰间丝绦上，哼哼唧唧的沿着栈道往上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呼呼...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哦。”
    看到老头离开，卫武全身一下子松弛下来，紧绷的神经和肌肉得到释放，整个人呈‘大’字躺在草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道。
    “怎么你气喘吁吁的？还有小媛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看着卫武一副死狗的模样，杨泽开口问道，说完扭头望了望王小媛的房间，发现禁闭着房门，便接着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我喊你那么久你不出来干嘛呢？害得我被老师嫌弃，骂我没出息，叫个人都叫不醒。”
    看着杨泽一脸疑惑的表情，卫武幽怨的说道。
    “额...你没事吧？我昨天灵力耗损太大，又加上在密林里一直赶路，睡眠不够，这才反应迟钝了些。”
    看着一脸歉意、不停向自己解释的杨泽，卫武也没了脾气，只能耸耸肩，向杨泽伸出一只手去。
    看着卫武示意的眼神，杨泽没有犹豫，一把握住伸出的手臂，把瘫软的卫武，从松软的草地上拉了起来。
    “好吧，我原谅你了。”
    站起身的卫武，拍了拍屁股，把几根杂草拍掉，整了整衣衫，头也不抬的对杨泽说道。
    “那现在可以说了吧，小媛去哪了？”
    等卫武做完一切，杨泽这才开口问道。
    “她啊，导师来的时候，她听说要去观云台，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自己先去了，说是看日出。”
    看着杨泽急不可耐的样子，卫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不急不躁的解释道。
    “那我们也快去吧，听老师的意思好像是有什么事吧？”
    听到王小媛去了观云台，杨泽赶忙说道。
    “应该是和课程有关，走吧，去离我们最近的观云台，好像还有另一个组也在那里。”
    说着扭了扭脖子，揉了揉有点发酸的眼睛，强打起精神，领着杨泽，顺着往上的栈道走去。
    两人沿着栈道，走了约莫有两公里的路程，一路上也见到了几个身着白袍的学长，却一个个行色匆匆，直往更高的地方走去。
    “这地方还真是奇特，那么多房屋瓦舍，竟然都是建在峭壁之上。”
    环顾着四周独特的建筑风格和环境，杨泽一脸感慨的说道。
    “别感慨了，有的是时间，快走，要是晚了恐怕你我又要吃惩罚了。”
    扭头看了看东边泛黄的天际，卫武一脸紧张的说道，开始催促起杨泽来。
    想到老师那奇怪的脾性，杨泽咽了口口水，不再多说什么，跟着卫武一起，快速向前走着。
    随着时间的流失，一成不变的栈道，开始慢慢的向东面倾斜，当二人路过一个浮空石桥的时候，前方拐弯处，出现了一团茂密的树叶。
    “呼，终于要到了，好歹算是赶上了。”
    看到拐角的树叶，卫武轻呼出一口气，拉着杨泽快速转过拐角，向前跑去。
    刚一拐过弯道，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方粗大的年轮树盘，切口光滑无比，不留一丝痕迹。
    整个树盘，约莫有二十平方的样子，周边围了一圈木质栅栏，由于整株大树被拦腰斩断，导致树盘成了一个天然平台。
    粗壮的树盘被利用的很好，从平台中央位置开凿出一截楼梯，直通着栈道，为光大学子铸造一个归息吐纳的平台。
    由于整个通天柱擎天而立，周边总是常年伴有云雾缭绕，形成云烟学院独有的云海。
    每到日出日落，面向东方的平台，总是最美的地方，故此便被学子称为观云台。
    通天柱下方，就是古武系建筑群，围绕着巨大的柱子，组成一个完整的九院古武系。
    像这种观云台，整个通天柱几乎比比皆是，多是被学院的长老抽刀斩断，但也有些古树得以保存，成长至今。
    然而大树虽然被斩，却依然在生长，粗壮有力的根茎深深扎入岩层中，贴着通天柱生长，树盘以下，尽是茂密的树丛枝叶，有的甚至越过树盘，从两边往上成长。
    随着时间的打磨，树盘表面会和通天柱表面岩层、融合成一种颜色，也算是一种独特的生存之道。
    光亮滑润的观云台，赤脚走在上面十分舒服。
    “杨泽你们来了，快过来，老师去打酒了，等他回来要开始课程了。”
    听到响动，盘膝而坐的王小媛扭过头来，看是杨泽两人，连忙开口招呼道。
    踏上木梯，二人来到观云台中央位置，往下看去，发现全是层叠的云雾，庞大的古武系，只能隐约的看到几个较高的建筑顶部。
    “这还真是一项伟大的工程，真不知道建造这通天柱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看着上方仿佛直通苍穹、两边望不到头的通天柱表面，杨泽一脸唏嘘的说道。
    “这可不是人工建造的哦，听老师说，这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一株古树。”
    王小媛打断杨泽的话，一脸得意的说道，开始卖弄起其渊博的学识来。
    “相传呢，大陆本是个圆形，在东方，有一潭集日精月华的池水；有史料记载，此潭名为日月池，是两个大陆中间的分割岭，也是直通地心的地之眼。”
    说完偷偷瞥了一眼杨泽，发现他正在认真的思索，于是嘴角微微上扬，开始组织语言，继续说道起来。
    “在上古混沌初开之际，望月大陆有四大神武巅峰强者，也是古武职业的开创者，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相互厮杀了起来...”
    “哎停停，小媛，你确定后面这一段不是你臆想出来的？”
    不等王小媛把话说完，便被卫武摆摆手给打断，一脸鸡贼的看着她说道。
    “真的，我听老师说的，刚刚他老人家还在给我说大陆秘闻。”
    遭到质疑，王小媛气愤的捏起小拳头，对着卫武怒目而视。
    “你确定不是被老头给骗了？这些我在图书楼里怎么找不到...哎呦！”
    不等卫武继续说下去，突然感觉，头上好像有一根棍子，直接敲打在自己脑袋上。
    “臭小子，你对老头子有什么意见吗？”
    听到声音，卫武就感觉到不妙；回头一看，果然、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拄着一根两米长的竹棍，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斜着眼睛看着自己。
    “哎呦，老师您什么时候来的？”
    看着这一身标配，卫武立马变了神色，一脸殷勤的看着老头道。
    “哼，七院的图书楼里，所描述的通天柱的信息，怎么可能比本系的更加详细。”
    冷哼一声，越过卫武，老头慢条斯文的，来到观云台中央位置停下，看着云海之上，渐渐露出鱼肚白的东方，轻轻开口说道：
    “以后你们每天固定的课程，就是对着日出日落的瞬间，吐纳悟灵，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都不能缺席。”
    回过头来，看着老师突然严肃起来的面庞，杨泽突然发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咕噜咕噜...
    几大口烈酒入喉，老头随意找了个平坦的地方，伸手从旁边扯下一大截枝杈来。
    把枝杈上宽大的叶子捋下来，铺到光滑的平台上，老头就势斜躺下来，脑袋枕在木质栅栏旁，翘起二郎腿，手中的竹棍一上一下的晃动着，开口说道：
    “面向东方，抛却杂念，灵台之中保持空灵；身体要自然，用心去感受、慢慢脱云而出的日头，要特别注意云海的变化。”
    听到这里，三人对望一眼，默默的站成一排，看着依旧翻腾的云海，默然不语。
    灵台寂静，神识自然的溢出体外；杨泽看着一望无际的云海，有时感觉、像是随着暖风轻轻扭摆的秧苗，有时又觉得，像是两军对垒的古战场。
    看着眼前的美景如画，杨泽渐渐的沉迷当中，神识遨游四海，甚是酣畅淋漓。
    突然、一道光束，突兀的从云层中射出；如雪的云峦，慢慢的被披上一层金甲，东方尽头，一轮金乌，正徐徐升起。
    又是一道光束，破云而出，撕裂黑暗的伪装，为大地带来一阵曙光。
    随着日出而作，弯月隐于幕后；大地开始苏醒，万物熙熙攘攘，清晨的新蝉，脱壳而出，羸弱的蝉翼，慢慢变的坚强。
    “难道...生命的真谛？”
    感受着神识带回来的映片记忆，脑袋轻轻低垂，杨泽低喃道。
    一阵凉风吹过，吹起几根发丝，杨泽重新抬起头来，看着云海翻腾，烈日高悬，有了另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神识掠过，想象着捏起一片祥云，捕捉到灵台之中；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杨泽惊讶的发现，自己灵台之中，竟形成了一片瑞色云海。
    “保持灵台清净，不管发生什么，要学会做一个观客。”
    正当杨泽神识要沉入灵台的时候，突然感觉头顶被敲打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才发觉是老师的竹棍。
    稳定心神，重新把目光望向云海，只不过这一次，云海的一切变化、都会在自己灵台中，形成一次进阶演变。
    咔——
    一声清脆的声音，犹如脆竹折断一般，从灵台中发出，混淆在云海之中，化为灵力养分。
    在杨泽不知道的瞬间，剑决其中的一把大锁，产生了一丝松动，随着杨泽神识退出灵台，一切恢复如初。
    烈日高挂，温度逐渐攀升，三人从入定中退出，转身之际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师已经悄然离开，只留下一团失了精气的枯叶，打着卷在微风中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