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国士无双（终）

    写在前面：此为大结局之章。标题其实该换了，但我懒得计较了。后面再慢慢改了。想要一口气写完，顺便挑战自己的单更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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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星计划，这是一个由帝千山提出的计划，在过往的一千年之中，姬凝渊的确也有过大规模的杀人事件，最大的一次行动甚至残杀过万余人。但帝星的降临，在历史上只有两次。
    在姬凝渊招募了帝千山之后，帝千山这个世人眼中与恶魔交易的人，提出了一个计划。
    在感受到了龙脉武者那恐怖的精神压制能力之后，帝千山提议道，无论多么强大的存在，引起世间的不安总是不妥的，所以不如建立一支拥有其部分能力且绝对忠诚的部队。能在关键的时刻，于千里之外，施展帝星降临的神迹。
    姬凝渊自然同意，于是在楚国灭亡之前的几年，帝千山便开始慢慢研究如何运用那股意志。
    姬凝渊的实力强大，但覆盖意志这样的事情，他也无法强求，接受天帝意志，是需要彻底放下抵抗的。
    早些年间帝千山便见识过姬凝渊将普通人变为叶之境巅峰强者且赋予对方强大力量的神迹。
    这是神才能办到的事情。
    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帝千山便意识到，这样的帝星部队，终究不是他所要的。
    他们对龙脉武者有着绝对的忠诚，可对自己呢？、
    帝千山要的是一支效忠自己的部队。
    作为楚国的贵族，他的野心，已经蔓延到了苍穹之上，他要的不是一方领土，而是整个天下。
    与姬凝渊不同，姬凝渊追求的是永恒的存在，而帝千山则认为，必须配以世俗最高的权力才能不辱没这样的永恒。
    甚至来说……
    拥有了权力便可以堂而皇之的改写历史，堂而皇之的杀人。
    比如后来的……秦历元年帝星陨落事件。
    在过往姬凝渊都是直接杀人。但同样，姬凝渊的疯狂举动会遭到整个江湖武林的报复。
    为此，姬凝渊也付出过代价。
    可在帮助帝千山赢来了一个国家之后，他召来帝星，没有击杀任何人。却可以利用权力，让十数万人成群结队用十数年乃至更久的光阴布向死亡。
    不间断的为他提供寿命，甚至……没有人发现。
    整个天下，整个江湖没有发出半点异议。
    他们都以为龙脉武者还在传说的深处。
    也是那个时候起，姬凝渊相信了帝千山的忠诚，让帝千山，成为了他意志的传达者。
    那些舍弃了自己的意志而被龙脉武者所操控的人们，多了一个新的主人。
    帝千山没有动用这股力量。
    他将大部分的帝星将如同物品兵器一样，雪藏起来，封存于皇宫底下深处的地窖里。
    唯有四名帝星将，暴露在世人眼中。
    那一年，帝国成立帝星部。
    而后，帝千山当然不止步于当下，他已经明白了帝星将能够绝对效忠的原因，乃是与记忆有关，那是只有龙脉武者才能做到的事情。但他还发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这些性格极其相似的帝星将们，能力之上是存在高低差距的。
    帝千山尝试将这样的差异原因找出来。
    他测试了许多年，这些年他找来了很多孩子，最终发现了有趣的地方，让这群孩子们实力存在差异的地方，不在于先天的性格上，而在于血统上。帝千山做了大量的试验，劫走了许多福津城的乞丐，甚至还有北域的铁黎人，弘城的狼族人。南蛮秘境部落的人也有。
    在大量测试下，他发现西域狼族与北域铁黎人的血统是最强的，中原人对元气的感应较为敏感，境界提升较快，但对于天帝意志的领悟却较为缓慢。
    他想要一名最强的帝星将，创造出一个实力强大的怪物出来。
    而当年，有一对夫妇名震江湖。在西域狼族人中有一个赤发褐瞳的武者，其人显得极为豪迈豁达，出手却是让一众中原强者们纷纷落败，加之他辨识度极高的外表，一时间，赤发战鬼的名号传遍江湖，而他的妻子，却是一名云慈谷的女弟子。
    中原武者们看待外域人并不如帝国那般敏感，所以对于这对夫妇，没有人去干预，这对夫妇实力强大，但也同样不该为帝国所关注，只是帝千山，却仿佛见到了宝一样。
    留给帝千山的时间不多，因为那个时候，龙将沈潮崖与公输无构似乎渐渐发现了他的秘密。
    而这些秘密一旦暴露，龙脉武者自然有强大的能力应对整个江湖的怒火，他却没有。
    他的确已经拥有了江湖最顶端的实力，但当时，剑阁并未覆灭，在他之上，还有数名与龙脉武者的实力非常接近的超级强者。他不想引来他们的注意。他想要在归隐之前，将帝星部队的秘密全部解开。
    于是乎，帝千山亲自前往了弘城，击杀了那对夫妇，劫走了他们的孩子。
    这是江湖上至今未曾解决的悬案之一。
    ……
    ……
    意志覆盖的关键乃是记忆。某种意义上来说，记忆决定着未来。过去与将来，其实一直是一体的。
    书生不通武道，气海内田的运转非常缓慢，他无法改变帝月洛的记忆，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做的能否有用，但至少，他能够窥探那些记忆。
    世界是一片血红色的沙漠。
    沙漠的远处，有一座模糊扭曲的城池。
    卿妙月曾经说过，人的内心里会有一个与现实很接近又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世界。
    书生的世界，大概是多年前的白阳书院，是那饱含悲怆的北游林，亦是悲壮的北域战场。
    他甚至能够猜到掌柜等人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只是不曾想到，帝月洛的识海里，是一片血红色的沙漠。
    或者说，边缘沙漠。
    他的脚步踩在松软的沙子上，缓缓的走向那座扭曲的城池。
    天地间是一片血红色，书生抬着头，看着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片段。
    幼年时期的帝月洛似乎是一个很温柔的孩子。书生看着帝月洛儿时的眉眼，竟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即便隔得如此远，他也能听到那座城中传来某种恐怖的声音，就仿佛巨大的破城锤在冲撞着城墙。仿佛城内有着某只野兽在肆虐。
    他加快了脚步，想要前往更深层次的地方，书生感觉到，那座城中，会有着一切问题的答案。
    ……
    ……
    活着就会等来好的事情。这句话，似乎只能是对那些活下来的人说。
    这个世间是有很多的不公平与厄运的。真正的厄运到来的时候，活着永远都是最难的选项。
    江湖总是不缺天才，许多年前，玄机剑派的五峰大比上，出现了剑心通明的剑客。在南蛮的银月国，出现了一头雪发的银月死神。去年的初夏，江湖多了一间客栈，一个掌柜。
    这些人都是渐渐被世人所知的天才，他们活着，便终究会有好的事情到来。
    他们的每一个人，也许将来都会成为后人笔下某个故事的主角。
    可世界的腐朽与新生不曾停止过片刻，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在冰天雪地，在沙漠热土中，同样也曾有过奇迹。
    年轻时候的帝月洛，是一个性格开朗且温柔善良的孩子。
    他与他的父亲一般，有着酒红色的头发，有着西域人的异色瞳，但他的面孔又秉承了其母亲的来自中原的秀丽。
    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之后，一定是一个美男子。
    母亲总是这般说着，帝月洛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聪明到让他的父亲都觉得有些惊讶。
    南蛮在那一年有了天赐之子，那个孩子未来注定是会发光的。
    但同样的，帝月洛也是一个天份上丝毫不输给任何天才的孩子，这对跨越了国境的夫妇，对帝月洛有着极高的期望。他们在西域弘城过着平静的生活。
    昊天教的人总是在传播教义，相信昊天教的百姓们越来越多。
    外来人只要对昊天教友好，想要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倒也极为容易。
    许多的武者前来挑战帝月洛的父亲，那个被称之为赤发战鬼的男人。他武艺强大，却性情豪迈，对于中原人也不曾有过敌视。因为他的妻子便是中原人，所以赤发战鬼，在江湖人的印象中，是一个讨人喜欢的角色。
    即便是战败的挑战者，也都与他成为了朋友。
    那个时候，帝月洛还不叫帝月洛，他有着一个古怪的西域名字，叫起来极为拗口，而其母亲不喜欢，宠溺夫人的狼族人，便将这个孩子改了一个中原名字，唤为月洛。
    帝月洛的天分很高，学什么都很快。在六岁之余便已经在弘城小有名气，昊天教的祭祀们曾经拜访过这对夫妇，想要让这个孩子进入昊天教学习昊天的术法。
    这在弘城百姓看来，是一件极其值得骄傲的事情。父母并没有拒绝，只说孩子再长大一点便去。
    昊天教的人倒也同意了。一家人的地位也因为这个事件，而在弘城变得崇高起来。
    将来的月洛一定有着光芒万丈的未来。
    父母都这么以为着。
    帝月洛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一生或许会过得很不错。他有着强大的天赋，许多与父亲对决过的武者的手段他总是轻易的学会。但他也有着悲悯与温柔，有着赤子之心。
    天才大多是孤独的，但也有那种人，他会放低姿态，放的很低很低，然后与那些平庸的人成为朋友，帝月洛便是这般。
    他是一个孩子王，与这里的小孩都有着亲密的关系，
    孩子们玩游戏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帝月洛。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有了不俗武艺的孩子，很多游戏在旁人看来，帝月洛根本就是犯规一样的存在，可无论什么游戏，这个聪明温柔的孩子总是会让自己尽量狼狈一些，让自己尽量平庸一些。
    年纪很小的帝月洛便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同样明白，平凡的可贵，他感谢那些不冷落他的朋友，为此，那些才能他愿意收起来。
    当然，他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时常也会孤独的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些云彩，看着璀璨的夜空。也会在某颗大树底下，在那颗树的背后阴凉处，看着那些成群结队的蚂蚁。思考天外的事物，思考生命的意义。
    他对这些事情仿佛很入迷，有时候没有伙伴找他的时候，就一个人发呆一下午，在那树的背后，仿佛是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小国家，他是那里的国王，那些蚂蚁是他的子民。
    这样的一个孩子，将来能走到哪一步，没有人知道，但他的人生如果顺利，也许未来的武林，会再多一个让人们惊叹而且崇敬的强者与贤者。
    可人生并不是只要活着就一定会等来好的事情。
    那个他们所期盼的未来，并没有到来，那些不曾想象的厄运却忽然而至。
    一个将来极有可能成为昊天大祭司的家庭，在一夜之间，便成了昊天教的异端。
    秦先皇的到来并不是忽然而至的心血来潮。
    为了让那个孩子留下深刻的记忆，为了证明龙脉武者的精神压制是绝对的。他做足了准备工作。
    那一天，昊天教的人忽然发难。
    那位武艺强大的赤发战鬼，不再是昊天教未来的座上宾，而是成为了昊天教的敌人。
    在帝月洛眼中，那些往日里极为慈悲的穿着红色教袍的教士们，似乎也尽数变了模样。
    他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在这片大陆上，这个世界最强的国家是秦国，远在西域的他，不知道人心是如何险恶。
    昊天教的变化，就意味着民众们的变化。
    那一天，帝月洛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颗往日里观察蚂蚁的大树下，静静的看着父母在与所有人战斗，那些红色教袍的教士们似乎要杀死父亲，他们手中的火焰足以焚化一切，当昊天的烈焰出现在世人眼中，那些往日里慈眉善目的邻居街坊们，也都变了个样子。
    异端是不配得到怜悯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愤怒。
    得到了昊天垂怜的人，为何会背叛昊天？这些民众们仿佛比昊天教的人还要愤怒。
    那些昔日里的情分瞬间被昊天的大火烧成灰烬。
    其中还有孩子。
    父母在死斗，教众在发难，百姓在愤慨，而那些孩子们，有些低下了头，有些年纪大些的，开始敌视帝月洛，有些年纪小些的，则脸上写满了难过。
    原来人生，还会有这样一面，帝月洛不曾感受过这些，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他开始哭泣，想要帮助父亲，但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天而至。
    那个人在帝月洛的意识里仿佛一只山岳般庞大的怪兽，它眉眼中带着不屑与笑意，看着帝月洛仿佛在看一件物品。
    世间的一切事情，都是循序渐进的，没有勇士会在一开始就去击杀夺走了公主的恶龙。也没有英雄一开始就面对最强的魔王。
    如果一旦相遇，未来便会彻底改变，故事也不再是故事，而是残酷的现实。
    在帝千山降临到场中，准备带走帝月洛的时候，帝月洛的父母发狂一般的攻击着帝千山。
    那一刻起，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了别的颜色，只有血红……
    父母固然是江湖中的强者，但他们面对的那个人，乃是龙脉武者之下的那个寡人，是一国之主。
    在未来的大祭司和中原皇帝的人情上，昊天教选择了后者。
    于是不需要任何的过渡，在弘城这片地方，他们就是天与王法，只要他们一句话，一个作态，帝月洛与他的家人就为了异端。
    赤发战鬼也好，云慈谷的女侠也罢，面对秦先皇，又哪里可能有胜算。
    当父母满是鲜血的残躯垂跪在他面前的一刻，帝月洛的内心仿佛有着某种东西在觉醒，他感觉到整个世界好像在分裂一般，就好像有一个人忽然从沉睡中醒来，然后要抢走他所拥有的一切。
    与绝对的温柔和悲悯相对的，乃是绝对的冷漠与残忍。
    帝月洛的人生，甚至不存在着某个边界，只在一日之间，天堂变为地狱。
    “永远的记住这一幕吧，用尽你一生最强的憎恨来憎恶我！哈哈哈哈哈……”
    在可怕的笑声中，天地间的温度骤然升高，一切变成了灰烬。
    父母被烧死。
    所有人在他们的尸体上唾弃着，辱骂着。
    帝月洛崩溃的神情让人看了心疼不已，可这里，于他而言，并没有‘人’这样的生物。
    他看着父母的灰烬，渐渐的面无表情。
    从那一天之后，帝月洛便消失了。
    连带着消失的，还有他的记忆。
    ……
    ……
    书生推开了城门，看见的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处空地，空地之中有一颗大树，大树下有着红色的蚂蚁在成群结队的爬过。有着两团人形的火焰在燃烧着。
    那个瞬间，帝月洛儿时所有的记忆涌入了书生的脑中。
    即便是书生，也感受到了命运的恶意。
    他忽然想起了帝月洛当时来到弘城的景象，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屠城的命令，面对那些与昊天教沆瀣一气的西域人，帝月洛甚至是不计代价的拼命屠杀。
    书生仿佛有了些眉目。
    然后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座巨大的囚笼。
    囚笼里那个人，神情冷漠，眉眼间带着绝对的轻蔑与傲气，但身上全是血迹。
    书生记得卿妙月说过，在识海中，如果一个人的精神被压制，那么识海中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也会是被压制的状态。
    天帝意志，是一座囚笼。
    囚笼里的那个人不断地冲撞着囚笼，那恐怖的冲撞声震颤在人的灵魂深处。书生明白过来，他在城外听到的冲撞声，便是来自此处。
    这便是帝月洛的意志么。
    书生感觉到这该是帝月洛的意志，一切都符合。
    如今这股意志遭到囚禁，这牢笼是如此强烈，任帝月洛如何的冲撞，也无法逃离出来。
    “救我！就我！”帝月洛发出疲倦的声音。
    “你能看到我？”书生有些意外。
    囚笼之中的帝月洛，给书生的乃是最为熟悉的感觉，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便是帝月洛的自己的意识。或者可以称之为灵魂那样的东西。
    “杀了我！让他出来，杀了我！“帝月洛开始咆哮，说着奇怪的话语。
    但书生却仿佛隐隐明白过来。
    他开始顺着帝月洛的目光望向别处，而后他的视线停在了那颗大树中。
    与记忆不同，记忆里那颗树并没有这么大。
    但在意识里，这棵树显得有些宽……
    宛若一道墙。
    书生的脑中瞬间闪过很多的念头，他隐隐猜到了什么，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那颗树的背后。
    在这个过程里，书生才发现，或许这棵树对于年幼的帝月洛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段路不长，书生却感觉走了许久。
    在这道墙的尽头，有一个与他一般的年轻人，带着悲悯的神情看着树下的蚂蚁。
    书生在这一刻惊讶无比。
    “你来了。”
    赤红色的头发，异色的瞳孔，这个人是帝月洛无疑，但书生却感觉到极度的陌生。
    “你知道我要来？”
    红发男子摇了摇头，用温柔的声音说道：“他突破不了那道樊笼，也是他叫我不要走出这棵树，所以不该是他来找我。”
    说话间，他抬起了头，书生得承认，明明这个人就是帝月洛，但因为气质的变化，却仿佛换了一个人。这让他实在难以平静。
    他有些震撼。
    “从那片沙漠走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些记忆。”书生说道。
    “那你应该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帝月洛的声音很轻，完全没有了那种冷漠。
    他仿佛一个思考了生命意义很久的学者，有些沧桑，有些洞明。
    “那么，与我一起离开这里吧。”书生说道。
    帝月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的眼神澄澈而又温柔，与书生的浑浊截然不同。
    书生甚至感觉到，这一个完全不同的帝月洛，竟然与掌柜有些相似。只是比之于掌柜更加淡然。
    “当年，父母死在我面前。我的意识里感觉到一道恐怖的囚笼正在降临，整个世界开始慢慢变成一片火红色。那个时候，他就出现了。他对我说，要永远安静的躲在大树的后面……”
    书生沉默。
    整个事情在他的脑中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
    当年的帝月洛年幼却遭遇人间惨剧，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仇敌劫走了自己，在意识就将崩溃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他的意识分裂出了一个人格。
    龙脉武者的手段是改变记忆，在帝月洛被帝千山带走后，龙脉武者篡改了帝月洛的记忆。
    但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已经有了两种人格，仿佛两道灵魂，那道悲悯善良温柔的灵魂逃过了这一劫。
    因为那个狂傲漠然蔑视生命的灵魂对他说，躲起来吧，不要让我看到你，不要让这个世界看到你，直到我求你杀死我的那一天到来。
    温柔的帝月洛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发现，那个狂傲的帝月洛的眼神变了。
    变得冷血而又残忍。
    那一刻，帝月洛重生。却并不是建立在死亡上，因为真真正正的帝月洛，始终躲在角落里。
    两个人格截然不同，强大的人格本该吞噬另一个，亦如所有的帝星将一样。但他没有，他让温柔的人格躲了起来，躲在他童年以为的最安全的角落，那是他的国家，那是他独自一人的小小世界。
    于是他的内心开始生出一道道墙，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不让人发现自己，也不让自己感受外面。
    这么多年来，主宰着帝月洛意识的，都是那个帝星将帝月洛。而不是弘城里那个温柔的孩子。
    书生的内心觉得悲凉，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人的命运如此坎坷。
    那个帝星将人格的帝月洛将那颗树的背后看作一片禁区，他不曾踏足。
    他假装忘记了一切，却是因为他始终记得要保护着什么。
    “他让你躲起来，是因为他知道，这颗树之外的世界是一个庞大的身不由己的世界。他想保护你，因为终有一天，那个赋予你力量的强大人物，会带来禁锢你的枷锁，那道枷锁如今由他替你承担了。”
    帝月洛似乎有些惊讶。
    书生说道：“这种事情，恐怕卿妙月都没有见过，关于你的过去，你还记得多少？”
    “全部都记得。”帝月洛的回答依旧让书生意外。
    “难怪你与那些帝星将不同。”一切终于清明。
    那个冷漠狂傲的帝月洛，并非是单纯的是因为篡改记忆后诞生的人格，而是……在帝月洛人生最悲惨的一刻，一种自我保护本能所诞生的人格。
    帝千山与龙脉武者都不曾想到，在新的人格诞生前，就已经有第二人格诞生。所以帝月洛与其他的帝星将不一样，没有那种外露的张狂，而是一种冷漠的傲气。
    而原本该被抹去记忆的帝月洛，却因为原始人格始终活着，而不曾忘记那些记忆。
    所以这么多年来，帝月洛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一直都知道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使命。
    书生苦笑。
    原来这些年来，一直在隐忍着的，不止是自己，不止是小皇帝，还有帝月洛。
    囚禁着帝月洛另外一个人格的囚笼，便是帝千山的意志。
    温柔的帝月洛说道：“在这之前，束缚着他的，还有一道更为巨大的牢笼，但那道牢笼，在不久之前，破碎了。”
    这个信息印证了书生所有的猜想。
    他忽然有了信心，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耽搁的太久了。
    “我知道有那么一个一直保护你的人存在，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那个帝星将的帝月洛，替你承受了所有隐忍于仇敌的屈辱，但他的目的便是要等到最终的禁锢到来的那一天，还你自由。”
    在舍弃意志之后，没有人可以摆脱龙脉武者留下的精神禁制，龙脉武者虽然死了，但秦先皇还活着。
    如果说那道囚笼就是禁制，只有突破禁制才能真正获得自由，那么帝月洛从一开始，就不曾被禁制过。
    因为他在囚笼之外。
    他只要杀死那个一直保护他的人格，就能重新掌控自己的意识和身体。
    “天下间还有很多与你一样的人，你的仇人，如今要毁灭的不是某一个家庭，而是成千上万的家庭，他们甚至不像你一样，还有复仇的机会，我来到这里，是因为能打破这个困境的人，或许便是你，所以请不要辜负一个男子汉死守你秘密的觉悟，他已经替你承受了近二十年的屈辱，帝月洛，现在轮到你报答他了。”
    帝月洛沉默了许久之后，轻轻的笑了笑。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只靠观察便将一切推断出来了。”
    帝月洛的眼中带着泪光，他的手一挥，树下的蚂蚁便忽然四散开来，那棵树也慢慢消失。
    “我曾经也经历过最亲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事情，那个人也是一直以来在保护我。我明白那种难受，哪怕保护你的始终是你自己，也应当感激这些意识，可是忍耐的目的是要让自己有一天可以不用忍耐。一直躲在内心深处最安全的角落，便是为了有一天可以重新控制你自己。”
    书生的话语帝月洛听后很平静。只是脚步更加坚定了些。
    在一切障碍消失后，他来到囚笼外。
    那个满身是伤的帝月洛在囚笼内。他们等待着这次遇见已经很多年了。
    “现在，到了你奋起的时刻了。”
    “嗯，这些年，谢谢你。”
    淡淡的泪光滴落在帝月洛的手上。
    那个帝星将让人格的帝月洛，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
    整个世界，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囚笼里已经没有了帝月洛，空无一物。
    而囚笼外的温柔少年就仿佛是吸收了一部分帝星将人格，帝月洛悲悯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愤怒与决意。
    “现在，让我们纠正这个世界的错误。”
    ……
    ……
    帝星将近，楚军与东楚八将们开始疏离人群离开，只是这个速度过于缓慢。
    风绛带着唐索野狂奔，一路上唐索野不停的问着问题，风绛却是始终一语不发。
    他在担心仅仅靠着客栈的人和龙将项武，无法改变什么。
    可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去帮忙，还是无法改变什么。
    帝千山看着那颗陨石的轨迹慢慢因为强大的重力而落向连庆，内心的不安消失了。他不相信这个世间有人可以击杀龙脉武者。也许那位大人受了重伤，但只要自己毁灭连庆，那位大人就会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恐怖的天帝领域让帝千山脚下的连营变为一道巨大的深渊。
    楚军已经撤去，如今只剩下风展，公输琉璃，书生，龙将项武，还有一个被制住的帝星将。
    这名帝星将帝千山是记得的。那头红发他无法忘记。
    只是此时此刻，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书生忽然睁开双目，取出了帝月洛眉眼间的那根针。而后帝千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帝月洛也睁开了眼睛。
    帝月洛的目光平静里带着淡淡的悲悯，但落在了帝千山身上的时候，却有一股不锐利但绝对无法忽视的杀意。
    书生望着秦先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身影一闪而过，这一刻，他嘴角流露出笑意，轻声说道：“琉璃，把伞给我。”
    公输琉璃听话的将万变离宗伞递给了书生。
    书生的内心已经无法平静下来，他强忍着愤怒说道：“一直以来，就像掌柜找不到他师傅一样，我们也找不到那个秘密的真相，如今一切已经水落石出。帝千山，这位秦国的开国武者，便是我们的仇人。如今，留给我们的机会越来越小。要么与连庆的数十万百姓一道死去，要么，便杀掉仇人，拯救这个城市。我想答案琉璃你已经知道了。害怕吗？”
    害怕吗？
    这个问题又出现了，公输琉璃自然不怕，无论是多年前的白阳书院，又或是在昊天神殿之内，亦或者此时此刻。
    那些宿命中的恶意是没有办法逃避掉的。害怕，从来不在这个少女的选择里。
    所以当年她才会毫不犹豫的射杀王成羽，将她的尸体也毁的千疮百孔。
    这是公输琉璃的愤怒，也是她的血性。
    小姑娘摇了摇头。书生说道：“风展。”
    说话间，书生将万变离宗伞交给了风展。
    风展有些不明所以，书生指了指高空。
    风展沉默道：“你想的办法，大概和本大爷想的一样，但……我没有把握做到。”
    书生的想法风展自然清楚，只是这实施起来已经不能算是九死一生，而是毫无可能生存。
    顺着天帝意志的恐怖重力，自高空中给予帝千山致命一击，这当然是有空能办到的，但那是面对普通的天帝领域，如今的天帝领域，至高点早已在其不可能到达的高空之中。便连那么远的天外之石都能感受到，人力又如何达到其高度的边缘？
    “现在你可以达到了。”说话不是书生，而是帝月洛。
    这一刻，风展有一种感觉，亦如公输琉璃和项武，帝月洛仿佛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于项武而言这才是最震惊的。
    帝月洛没有解释，如今他们缺少时间。
    而且，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下来。
    风展没有明白帝月洛这句话的意思，但很快，风展便明白了，因为风展感觉到自己瞬间变得如尘埃一般轻盈。
    轻功最早的形态便是轻身之术，一直以来，身轻如燕都是形容人灵敏，阿卡司的快，便是一种轻功运用到极致的快。
    风展的快不同，风展的快是一种突破了人类极限的身体机能上的快。
    在阿卡司与风展的对决结束后，二人的确讨论过一个可能性。
    假如……风展拥有了阿卡司的轻功，这个世间速度的极限会否再次突破？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风展无法将阿卡司的轻功学会，因为风啸炎奔状态下，身体会承受非常恐怖的疼痛负荷。这个状态下，没有办法保持轻功。
    可如今，那个即便在理论上也不可能成立的情况出现了。
    因为帝月洛的天帝意志。
    风展抬起头，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轻盈，他忽然有了信心。
    书生当然不希望客栈的伙伴送死。眼下确实是搏命的时刻，但书生摇头说道：“将军，还不够。”
    “今日起，我不再是帝国的将军。”
    换做往日，风展势必是要因为这句话问出个所以然来的，但现在，他没有这个时间。书生对风展说道：“当年你和掌柜创造过奇迹，今日，你还能创造奇迹吗？”
    风展的双腿发出红光。
    “奇迹的代价可不小啊。不过我相信你。”
    客栈之间的信任从来都来得简单无比，因为简单，所以强大。
    帝千山骇然的看着帝月洛一步一步走近。
    为什么帝月洛能够在不焚烧气海内田的情况下，挣脱开那道枷锁？
    他不相信，难道那位大人真的已经遭遇不测？
    帝千山感受到一丝恐惧。
    帝月洛的身体走进了天帝领域内。
    “不够的部分，我用这条命来补！”
    温柔的男子说着热血的话语，然后赴死一般的走进了天帝领域中。
    这一刻，项武震惊的发现，帝月洛不光是整个人气质变了，甚至连境界也突破了。
    那个十六岁便挑战他的人，那个始终帝国第二的将军，在这一刻，拥有了足以匹敌项武的实力。
    突破极意是需要机缘的，这道机缘往往就在自己的心中，每个人的内心却都有着各自的枷锁。
    项武轻声道：“小猎，你到底做了什么。”
    书生摇头说道：“不是我做了什么，项叔叔，帝月洛，一直是一个可怜人。但他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坚强，我没有拯救他，只是刚好路过了他的识海深处。见证了他自我救赎的一幕。”
    帝月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书生也在等待这一刻，隐忍多年后的复仇是强大的。书生最是了解这样的强大，所以他绝对的相信着此刻帝月洛。
    极意境界下的帝月洛，施展着天帝领域中的轻。
    一瞬间，这道黑色的领域黯淡下来，就好像两道反方向的水流相撞，帝月洛自然无法胜过帝千山和一百多名帝星将，但极意境界下的他，确实是让这道领域短暂的，变得不那么致命，他的骨头开始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断裂的声音，但他的表情却是如此平静，仿佛是与这些年的经历比起来，这样的疼痛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冲向高空。
    帝千山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巨大转变。
    他到现在还是不敢想象……即便那位大人遭遇了某种逆境，但他能够感觉到对于众多帝星将们的牵制还在。
    这道力量没有理由减弱。
    事实也证明，无论经历过多么深刻的记忆，似乎也无法违逆天帝意志的控制。帝月洛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例子，故意让帝月洛的父母死在帝月洛面前，为的便是要测试被注入的记忆和原本的记忆哪一个更强大。
    帝千山以为得到了结果，却骇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
    他开始疯狂的加重天帝领域，但极意境界的帝月洛也在疯狂的减轻这道领域。
    帝月洛的身体开始有轻微的扭曲，整个人仿佛随时会被巨大的重力压垮，帝千山惊骇归惊骇，却也看到了帝月洛就将到极限。
    百余名帝星将的强大领域，即便是极意强者也难以承受。
    帝月洛的表情有些扭曲，却又有一种淡淡的解脱感。帝千山亦如是，只要片刻间，他便能够杀死帝月洛，而后一切都还会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帝月洛意识的恢复是一个错误，他要修正这个错误。
    书生看着天空，项武也看着天空，公输琉璃亦如是。
    巨大的陨石就将降临，整个连庆此刻都在骚乱与动荡当中。无数人在逃离，无数人在恐惧，也有无数人感受到绝望。
    但在陨石降临之前，先落下的，是一道赤红色的闪电。
    当年天坑之中，厨子曾说过风展的到来有如神从天降，若是没有风展，掌柜当年也许真的将如同所有天坑百姓一般被帝风烈杀死。那道赤红色的闪电书生不曾见到过，但此刻，书生终于见到！
    秦先皇抬起头，满脸恐惧的看着高空中急速落下的身影。
    那是比孟追的箭还要快的身影。
    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闪电！
    当年天坑之中，有个老人在风展出生的时候，说道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英雄。
    那个说法渐渐的被人忘记，直到有一天风展与宸回救出了所有人。那个时候，人们再次见到了赤红色的奇迹。那是象征着楚国国运的力量！
    但那并不是风展的归处。
    这一刻的风展很快，快到难以想象，那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奢望过的速速！他从高空之中急速下坠，快到神之领域的速度加上恐怖的重力，居高临下冲刺，以镶嵌了黑海铜的万变离中伞为武器。
    这是世间最强的一次冲刺突击！这是风展最强大的进攻。
    这一击带着粉碎一切邪恶的信念，也带着天坑城最深处十数万人在三十年间的不甘与愤怒！
    帝月洛的骨头已经没有一处完好，但这个世间是有奇迹的。
    如天坑中那个经脉尽断却也要守卫星星之火的男人。
    如秦州城那个耗尽真元却还要支撑着大雨降临的女人。
    也如此刻，帝月洛本该断裂的身躯竟然顽强的站立着，这个隐忍了近二十年的悲悯的男人，发出愤怒的怒吼。
    他的气海内田开始疯狂运转，速度之快，甚至有崩塌的倾向！
    也在这一刻，他仿佛有着承受陨石之重的强大力量。
    每一寸经脉开始破碎，每一个骨头开始断裂，每一滴血液开始爆开。
    为的只是为那个从天而降之人，争取到哪怕一息的时间。
    这一息里，恐怖的重力终于消失，帝千山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上浮的力量。
    下一息，那种力量消失，帝月洛的双目缓缓闭上，整个人似乎也因为巨大的力量就将分崩离析。
    帝千山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却最终没有等到。
    红色的闪电划过夜空，而后，他看到了黑夜中的一点寒芒。
    那是他最后见到的景象……
    万变离中伞在这一刻变成了世间最为锋利长枪，这道长枪在风展手中紧紧握着，然后从秦先皇的肩胛刺入，
    这个速度实在是太快，快到秦先皇甚至来不及流露出痛苦。也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带着你的永生与野心下地狱吧！”
    风展的咆哮响彻在连庆的上空。
    帝千山被这股庞大的力量，贯穿了整个身躯，万变离宗伞自上而下将他贯穿，他的身体一瞬间支离破碎！
    帝月洛的意志也在这一刻，就将崩塌，他终于快要撑不住了，却还是伸出了手，拉住了风展。
    脚下是天帝意志所造成的深渊，帝月洛冲入这片领域，为的便是要让风展活着离开这里。
    但……他办不到。
    那股下坠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即便在帝千山破灭的一瞬间里，帝月洛施展逆向的天帝领域，也完全无法拉住风展。
    风展将会与帝千山一道陨落于深渊之中。
    世间最快的速度从万丈高空中落下，尤其是天帝领域之内，这样的下落就更快。
    这样的速度下，即便是最为简单的一击，也会有着无上的破坏力。
    这样的一击，最终尘埃落定，帝千山的尸体被重重的击入深渊的底部。强大的一击让整个连庆山外都在轻微的晃动。
    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攻击下活下来。
    风展亦如是。
    远处的风绛看着那道赤红色的闪电消失，内心中充满了悲痛。
    唐索野不停的问发生了什么，风绛却是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东楚八将都在这一刻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在那剧烈的震动传来之后，他们的神情中同样充满痛苦。
    秦落更是放声大哭。他们所有人都以为风展死定了。
    所有的帝星将也在这一刻变得呆滞，帝千山的意志消失了。
    书生在有了帝月洛的识海之旅后，大约知道了帝星将的灵魂都被一道樊笼困住，如今那道樊笼消失，他们很快都会恢复过来。但这个时间，足以他们离开。
    公输琉璃害怕的说道：“哥哥……跑堂他……”
    书生笑了笑说道：“我是不会让他死的。琉璃，我们的救星来了哦。”
    公输琉璃不解，然后她顺着书生的目光看去，豁然开朗。
    她发出喜悦的惊呼。
    书生的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那是一个黑袍女子，带着一把赤红色的佩剑。女子站在天坑的边缘，脚边是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风展。
    宸玲。
    在决定胜负的生死一瞬里，帝月洛以一人之力，逆转了整个天帝领域，为风展争取了时间，也为宸玲争取了时间。
    宸玲与宸回决定前往连庆后，二人最终决定拥有了天行之力的宸玲先行。
    回到更久之前的过去，回到还在连庆时的状态与位置，这是极为大胆的尝试。
    突破了空间与时间束缚，宸玲宛若天降之女来到了连庆。
    这便是天行之力。只要是去过的地方，哪怕相隔万里，也可以一瞬间到达。
    不是速度，却超越了速度。
    在宸玲到来后，便急速的赶到了战场，而后，她被书生看到。
    那个时候，悬在书生心中始终不敢用的手段他终于可以用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来的人是宸玲而不是宸回。但对于这位客栈将来的老板娘，书生一样有着绝对的信心。
    “等宸回到了，你们的伤势便可以恢复了。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这些帝星将要是恢复意志，可着实不好对付。”
    “玲姐姐，掌柜哥哥回来了？”公输琉璃问道。
    “当然，他不但回来了，还杀掉了那个不可能杀掉的人。”宸玲的笑容很甜。
    书生感觉到宸玲似乎也经历了某种变化，他没有问。
    人生总是有很多奇迹。
    “这个家伙，好在是活下来了，不然我可不会原谅他。”书生笑着说道。
    连庆依旧在骚乱当中。
    但过些时刻，人们发现，那颗陨石好像换了轨迹。
    远处的风绛与东楚八将们都愣在原地，始终不知该作何反应。
    每个人都渴望胜利，但胜利到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秦先皇……就被一个不通武道的大贼，一名书生一名少女，还有一名帝星将击败了。
    这场本不可能胜利的战争，他们居然……赢了。
    ……
    ……
    大战之后的平静是这个世间最美好的时刻之一。
    唐索野的草庐里，此刻再次热闹起来。
    风展与帝月洛都全身缠满了绷带。在逃亡之路上，唐索野一路问题不断，风绛因为悲痛始终不曾回答，如今终于开口解释一切。
    这位唐家二千金在听完后说道：
    “世界总是莫名其妙的陷入危机，又莫名其妙被拯救，不过你们都活着，真是太好了呢，嘻嘻嘻嘻嘻嘻。”
    随后唐索野开始用一种艺术家……不，痴女的眼光打量着风绛，这位楚国的国王。
    风绛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这位楚国的国王带领部下赢得了秦楚之战，但秦国尚在，未来如何，依旧是一个问题。只是眼下，他无心去思考。
    风绛与东楚八将在确定了风展不会有性命之危后便离去了。
    因为楚军之中传来一个噩耗。
    郭绿川过世了。
    这位为了楚军殚精竭虑的智者本就体弱多病，他一直留有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一个结果，如今这个结果等到了，他在人间的使命也算完成。不负九泉之下的先皇，带着满足离去。
    秦楚的战争不会结束，但最危难的战斗，已经取得了胜利。时代会如何改变，似乎也不为江湖人们所关心。
    只是这一战，让整个连庆记住了楚国的将领们。
    后来的街头小巷慢慢开始有了各种版本的故事。
    传闻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中，最终拯救百姓的，是一名书生，一个大贼，一个叛国的将军。
    都是年轻人，却有着天地变色的实力，也是这三人的力挽狂澜，使得连庆终究没有被陨石毁灭。
    这自然是一个可信度不高的故事。
    但似乎认可这个故事的人很多。
    慢慢的，这故事中的三名年轻人，都被冠以了国士无双之名。
    ……
    ……
    七个月后。
    秦历三十二年，夏。
    秦楚之争还在继续，在去年冬日的连庆大战之后，七个月里，楚军攻克了福津城，东海城，以及叶扬城。在城池数量上与帝国分庭抗礼。
    帝国在某个阶段连连惨败，因为龙将退位，帝星将们也有不少人选择离去，帝国实力大减。在危急关头，乃是言醒，立皇族中一孩童为帝，本是某位亲王的子嗣。朝中大乱，也是言醒以雷霆手段让朝宇重归秩序。
    而没有了郭绿川的楚军，虽然不断的取得胜利，可面对奇谋百出的言醒，一时间，在莲空城外，两军开始胶着。
    楚军希望能够找来强大的谋士对抗言醒。那个谋士他们也有了人选，只是很可惜，他们始终找不到。
    沈小猎，那个唯一一个能够算计言醒的客栈账房，似乎在秦楚一战之后，就与末楼客栈一起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个过程中，江湖也有过许多事情。
    道教失去了领袖，佛宗失去了领袖，一时之间，群魔乱舞，想要为乱江湖。但武林元气大伤，宁无邪和云沧玄也不知去向。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凶险无比，是非横生。
    不知何时起，江湖中有个传闻，说如今的武林第一人不再是宁无邪，而是一名客栈掌柜。这个说法也是从暗海一战结束后就一直流传，很多人不认同也有很多人认同。茶余饭后总是有人争执。
    到底是宁无邪强一点，还是云沧玄强一点，还是那个客栈掌柜强一点。
    没有人知道，因为他们之间，不曾比过。
    但有一件事人们是知道的，那个名为宸回的掌柜，或许不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一定是天下第一掌柜。
    他有一间会动的客栈已经不再是秘密，很多人都希望邂逅这间客栈，但这间客栈的踪迹总是难以把握。
    ……
    ……
    书生与跑堂还有丁七两抱怨了许久，就不能好好的把客栈停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吗？
    可是抱怨是没有用的，每次要去沙漠啊，戈壁啊，毒林啊，冰天雪地等等恶劣地方，哪怕客栈的人反对掌柜，都没有用。
    因为客栈多了个老板娘。
    这是书生这个聪明人始料未及的事情，掌柜去报仇，怎么报着报着，就多了个老板娘？他当然知道二人就差捅破窗户纸，可是怎么就捅破了让他费解。
    而且堂堂前任魔宗宗主，多么强大的女子，在客栈所有人的印象里，都该是一个绝对高冷的存在。偏偏，在不做魔宗宗主之后，像一个温柔的小娇妻一样。
    这还是宸玲吗？
    当然是。
    老板娘的温柔只是给掌柜的，当所有人对客栈的下一处地方提出反对的时候，老板娘总是会保持微笑看着众人。
    于是乎，公输琉璃改口了。
    “我觉得掌柜哥哥的提议不错。”
    阿秀马上也改口了。
    “琉璃说的有道理。”
    依米马上也改口了。
    “风展哥，要不我们就去看看呗？”
    女子组成的强大阵容让客栈的生态链再次发生变化，所以书生已经不再是那个决定客栈去向的账房。
    用现在掌柜的话来说，客栈的大事由先生决定，小事由玲来决定。
    可如今的江湖……在客栈一行人各自经历了暗海一战和连庆一战后，似乎已经没有了大事情。
    关于这一点，其实书生自己也是一样的。
    项武离开帝国后，帝国没有了支柱，接连败北。
    那个时候宸回选择观望。
    后来言醒力挽狂澜甚至独控朝局，宸回依旧观望。
    无论是楚国劣势，还是秦国劣势，这位账房都不曾动过一下眉头，完全没有往心里放。
    “先生将来天下要是没个大事，你这聪明脑子可就没用处了。”宸回当时先试探书生的意思。
    “总以为天才都要干点事情才叫天才，所以才有了萧千业这样的人，我就想做个账房，不可以么？”书生当然知道掌柜的试探。
    宸回点点头，这个话题就不再问。
    后来厨子也问了掌柜这样的问题，江湖纷乱，就这么一直游山玩水，真的好么？
    宸回说道：“江湖从来无太平。我就是个客栈掌柜，我就想做个掌柜不可以么？”
    厨子笑着点头。
    于客栈而言，这样的清闲日子太难得。
    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公输琉璃想要在机关术的领域更深一步。书生最近被老板娘频频谈心，说是魔宗卿妙月那边有些事情需要书生帮助，一向聪明的书生开始紧张起来。
    他想过很多事情，就是没有想过人生大事，宸玲的醉翁之意，他可是很清楚的。
    风展与依米倒是最为清闲的，二人似乎是分离太久，每天每刻都腻在一起。
    相比之下丁七两就比较忙了，有人说聂无痕在福津城做了个乞丐头子，丁七两与聂无痕之间终究有一战。与齐麟牙之间也终究一战。但这个厨子却是不再那么刻苦的练刀。
    或许是受了掌柜的点拨，他开始明白一件事情。
    如今的自己，拥有大把的时间，他会报仇，也会重振丁家，但那都是将来的事情，人生难得一回闲。眼下，他只想与阿秀过清净的日子。
    执迷于过去的人，终究无法走太远。
    丁七两不会放下过去，但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前方。
    于是乎，这七个月间，客栈没有管过任何一次江湖中的事情，帝国中的纷争。
    客栈就只是一间客栈。
    但关于这间客栈的传说，却是越来越多。
    （全书完，这一章算是字数之最了，其实就是拖了几天的章节揉到了一起，结局有些赶。是我的疏忽，后面再去慢慢改吧，我想完结了。因为真的有些累了。第一次写长篇，不足之处很多，但也只能这样了，下一本，一定会更好，因为我还想在青春的尾巴里，写出一些更多的感人的热血的故事，其实我很满意掌柜与龙脉武者那一段，在想是不是要调个顺序，但是那样，或许就没有那种热血。算不上一个好的结尾，但也算不上一个烂的结尾吧。总之，先这样了。告辞各位，请评论留言你们想要看的人物后续，我会找时间出番外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