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一年之约走到了尽头。
    又是一年六月。
    是谁说过,如果你忘记了时间,那么时间也会抛弃你。
    “不是我说的反正,这话酸不拉几的。”周淇从外边走回来,她手里拿的东西是全宿舍的希望。
    她分门别类把每个人的都放在她们各自的桌子上。宿舍里有的考研,有的保研,有的申请国外院校。
    只有周淇决定直接工作,没有offer还能快乐无边,每天承担分发快递的工作,“老天爷,你们谁买的思想政治全家桶!重死了,再这样我可要收钱!”
    乔臻躺在床上,顺手把储物篮里的草莓冰淇淋抛回到周淇桌上。
    说来也怪。今年上半年,一向不生理痛的乔臻来了例假开始肚子疼,渐渐要开始碰红糖和布洛芬。今天是日子里的第三天,她不得不在宿舍卧床休息,给自己好好放个假。
    参加的项目犒劳是吃不了了,于是干脆改投喂周淇,堵住她的嘴:“喏,口译老师请客的,吃完再好好想收不收。”
    周淇果然不吭声了,乖乖地递过来一包邮件,“我儿真懂事。”
    乔臻本想速速撤回请周淇吃冰淇淋的话,接过邮件后愣了,“我不记得我有越洋邮件,会不会是有人记错。”
    周淇指给她看,“zhenqiao,泯江外院。不是吧乔臻,你可真巧。”
    而且有点份量,她颠了颠,“像是一个盒子。算了,你自己拆开看。”
    在疑惑中,乔臻打开了它。
    厚厚的牛皮纸包装下,是三份薄薄的信。不多,她的眼睛率先认出了字迹的主人。
    手一下没拿住那盒子,松了,从里面滚出来个银色的表带样式物品,把周淇吓一大跳,“我了个乖乖,你什么时候开始视金钱如粪土……”
    乔臻在叽叽喳喳的声音里,开始默读:“琅城的夏天并不美好。可有她在的十五岁暑假里……”
    像是情书。准确地来说,又像是日记体书信。
    寄信人郑重地用信纸誊抄,字字句句都工整如一,字体瘦瘦高高尾部拉长,像极了他本人。
    过了二十岁,她的记忆就像水缸里的金鱼,只储存三秒记忆。
    做个无时不刻保持平静的人没什么不好。她回到最初,喜怒哀乐统统远离,满脑子只想着继续飞黄腾达爆金币。
    乔希说这叫自私自利。乔臻摇头,说其实这才是修炼到登封造极。
    可她的眼睛替她记得。鱼儿翻腾,眼泪水便从眼眶里溢出去。
    生命里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只占她八个月的回忆,却能完整保留所有的情感,蝴蝶标本般精美,尽力留她在这里。它告诉她还有一段感情,她其实根本不想忘记。
    他是讲故事的人,用他的视角将滚瓜烂熟的故事重新娓娓道来。缝隙被新的细节填满。有关于他的,她知道的,其中有嗔怪,疑惑,心动,苦乐,塞满整个时间瓶。
    那个夏天,不算什么遥远的日期。装满秘密的盒子才刚刚合上。现在,它由它真正的主人开启。
    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他说他的蠢蠢欲动,是因为先爱上了别人的情绪。
    是那个地铁上羞红着脸说“姐姐对不起”的少年。
    早在那年的楼梯间,他说他看见不光彩的她,倔强但可爱。
    在蒲公英草坪的那边,他骑车迎光而来。寻找离家出走的乔希,他不慌不忙替她问东问西。那个送别的地铁口,他捧着心爱的蓝色雏菊为她奔跑,幼稚地念叨雏菊的花语。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他充当她的枕头耐心倾听完她所有的心事。那个水汽四起的初冬,他不顾一切地抱住她,替她挡住所有另类复杂的眼神,说没关系,只是我想要拥抱你……
    最后一封。他在信封背面写,臻臻,如果说一定要有所弥补的话,我把我的真心全部交还给你。
    一年为期。到这里为止,才是一年的日期。
    “那只表,没能有机会送给你。其实我想说,总有一天,你还会收到比它还要珍重的东西。”
    你看,其实有人连给予致命一击都会柔软得不可思议。
    一股血涌之气沿着乔臻的小腹仿佛开始逆转向上爬起,牵连着她的上腹部,胸腔,直达左心房的位置。
    “给你拿上来了,别哭了。”周淇以为乔臻是在心疼手表,“好好好,没磕坏,这么宝贝就好好收着啊。”
    乔臻抬头说,啊,我有吗,生理痛而已。
    霎那间,一滴豆大的泪滴随着她睫毛的抖动落在了纸面上,晕开墨渍。
    后悔吗,遗憾吗?
    何张扬,真可惜。如果能从头再来,我一定要先认识你。
    那样的话,我会是最低俗的坏小孩,犯下世界上最低俗的罪行。
    我们会是世界上最庸俗不过的情侣,享受世界上最庸俗不过的快乐。
    新学期奖学金到账加上实习工资,乔臻早已不需要兼职赚外快的路子。
    等待申请的日子偶尔焦虑。
    解压时间里有那么一天,她突然就很想搭乘地铁,好好看看这座她生活了快四年的城市。
    这座见证了她完成蜕变的巨大城市。
    她还年轻,还会有很多机会。
    如今她即将踏着它去往更大,更远的角落。
    但她很累。
    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地方,能够教会她去爱去恨。
    过了高峰时段,车厢内可以找到空位置供她坐下来休息。
    十二月二十五日,刚好是圣诞节。
    运气好不好?来年会不会暴富?
    索性,她在地铁停站的间隙掏出手机来查黄历。
    可能是因为逐渐到了市中心,新上来的乘客比上一站的多。乔臻低着头,察觉到眼前的光亮被谁的影子遮住了一半,视线陷入黑暗。
    人影绰绰,乔臻的手提包链条细。这样一挤,从棉服上掉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去捡。
    有人说对不起,她就说没关系。
    只是那个声音太熟悉。
    地铁报站声在“滴”声后响起,提示:下一站,即将开往树人中学。
    情绪化成千言万语。
    是什么样的运气,能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地点,遇见同样的人?
    那个当初留着碎发的瘦高少年,现在又出现在了这里,回到他们再见的起点位置。
    他长得足够高了,晒黑了,也彻底脱去了生涩稚气的校服外套。他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很快从讶异中抽神,眼里盛着亮亮的星子。
    他可以低头继续问“姐姐你还好吗”。当然,现在没有人会把他当成弟弟。
    该怎样不落俗地把“想你”“又见面”交织在一起?
    乔臻张张口,哑然。出口的却是,“原来是你。”
    “好巧,怎么还是我。”何张扬露出他标准的微笑,就像他们最初的样子,“姐姐,那真是对不起。”
    一切都刚刚好。
    他们注视着彼此,在还不曾彻底明亮的空间里。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原来是你。
    因为你的爱,我正在重新生长我的血肉。有点痛,但是没关系。我新的骨头,即将从中分化,成长出来填补空白。
    一直都是你。
    其实一切没有那么坏。被伤害过的人依然可以去爱,去被爱,去拥有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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