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以及这次离开首都后，晏曦沿着海岸线南下，一路上颇多停留，每日望着海面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再加上，她的父亲是坠海身亡。
    这个猜测很离奇，但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魔幻不是吗？
    而晏曦本身，也充满了许多不可思议之处。绿宝石、公厕，哪一个能用常理来解释？
    他等待许久，见晏曦一直没动，便也走出了光罩。
    他的人吓了一跳，赶紧跟上要保护他，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宋伏衣来到晏曦身边，看着绕在她手上的那条海水凝成的“触手”。
    他问晏曦：“是伯父吗？”
    晏曦震惊地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他是怎么一下子猜到的？
    只不过她还没说话，那根海水触手就好似恼怒了，哗一下朝宋伏衣甩去，泼了宋伏衣满脸满身的水。
    跟我闺女叙旧呢，有你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这世上, 没有哪个岳父看得惯拐走自己女儿的臭小子。
    尤其是，当这个岳父很强大，而这个臭小子却弱不禁风的时候。
    更尤其, 他想收拾一下这个臭小子, 闺女却拦在对方身前的时候。
    晏曦见宋伏衣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水, 吓了一跳, 赶紧就拦在他身前，看着瞬间又凝聚成型的海水触手：“你干什么！”
    海水触手：“……”
    闺女为了这个臭小子还凶他！
    整个触手委委屈屈地缩了回去。
    晏曦转身拉着宋伏衣打量：“没受伤吧？”拿出毛巾给他擦脸上的水。
    宋伏衣用毛巾把眼睛上的水吸干：“我没事，只是水, 你别担心。”
    但水泼进了眼睛里, 眼睛都红了！
    晏曦赶紧让小水滴给宋伏衣净化，免得水里有什么细菌，感染了眼睛。
    宋伏衣这么一个脆皮, 一个感染说不定就要做成大病！
    再去看那条海水触手，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点生气，又舍不得对对方生气, 她只好压着声道：“你干什么呀。”
    宋伏衣赶紧阻拦她：“是我不该突然过来, 你们好好说会话。”
    他只是见她站在那里许久没动，像是僵持住了，有点担心。不过现在看来，突然过来, 是他冒昧了。
    这位不确定是不是伯父的存在显然很不欢迎他。
    他给了晏曦一个安心的眼神，握着毛巾回到光罩里。
    晏曦看看他, 又看看像蛇一样, 爬在地上扭扭曲曲退走的海水触手, 选择先跟着这海水触手而去。
    一跟就跟到了沙滩上, 在对方要没入海里前拽住了它：“说清楚，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几次三番帮我？你是不是，是不是我爸爸？”
    触手停顿了一下，在她手心抬起来，像是有些忧伤地看着她，接着整条触手融化了一般，变成水淌开，将晏曦的手包裹起来，接着是她整个人。
    她就像被一个巨大的水球包裹住，然后，看到了一些画面。
    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山崖边，正和几个人激烈搏斗，然后嘭地一声，一个子弹没入胸膛，他坠入崖下汹涌的浪潮中。
    晏曦感觉自己也随着他坠入海中，感官是如此真实，沉默、窒息，被冲刷、被裹挟着撞击上礁石。
    这一切如此漫长，漫长得失去了最后的呼吸和温度，逐渐沉入漆黑的海底。
    鱼群来啄食身体，螃蟹慢慢爬过皮肤，一只小章鱼在耳蜗里触探，似乎想要钻进来，沉沙慢慢地将他掩埋，轮船发动机的嗡鸣从远处传来，激起一丝涟漪，但很快，海底又归于可怕的死寂。
    没有人知道，其实海里这具尸骨，并没有死绝，或者说，他处于生死的界定之间，他还保有一丝模糊的意识，偶尔能想起一些记忆，全都和年幼的女儿有关。
    不甘心，舍不得，懊悔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舍下了最需要他的稚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某一日，有什么东西降临整个世界，海里的生物全部死绝，海水发生了质的改变，海底像是打开了地狱之门，一股股绿色的毒雾从地底溢出……
    沉睡在泥沙里的尸骨，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只有一个念头，见到女儿，但他无法离开海底，他只能盼望，盼望女儿来到海边。
    后来，他终于等到了。
    晏曦睁开眼睛，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看着重新退回成透明触手的海水，用力抱住它：“爸爸！”
    ……
    宋伏衣在帐篷里，面前摆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他正在研究地图上的线路。
    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目光虽然落在地图上，但并未聚焦，反而时不时看向帐篷外面，显然心不在焉。
    夜深了，他的人进来帐篷：“六少，我们要去找一找晏小姐吗？”
    宋伏衣摇头：“不用。”
    不是不关心，而是如果有需要，她完全可以通过公厕知会他，既然她没有通知，说明她没有遇上什么麻烦，贸然去找她，反而有可能打扰她。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人说：“晏小姐回来了！”
    接着是晏曦的应答，简单的几个音节，也能让人听出她的兴奋愉快。
    宋伏衣神情一松，也微笑了起来。
    帐篷一掀，随着微风，晏曦走了进来，目光闪亮亮地看着宋伏衣：“还没睡啊。”
    杵在帐篷里的人跟晏曦问了声好，就走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宋伏衣起身给她倒水，道：“你没回来，我也没法放心啊，看你这表情，是个好结果？”
    晏曦被牵着走到脸盆前，才发现自己手上有点脏，指甲缝里全是沙子。
    嘿嘿，在沙滩上和她爸聊天的时候，一边在那抠沙子，这不就弄得满手沙子嘛！
    她一边洗手一边说：“是好事，但也是很离奇的好事。”
    宋伏衣看着她的表情道：“所以，真的是你父亲吗？”
    晏曦就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猜到的？”
    “大海帮过你，而伯父曾经坠海……最关键的是你的态度，不是重要的人或者事，你又怎么会那么关心。”
    那样失态的表情，也就在她当初第一次见到韩嘉言的时候出现过。
    不少人拿晏曦杀尽亲戚这一点来诟病她，说她心狠手辣，说她没有人性。但宋伏衣知道，她心底里其实很重视亲情。也正是因为重视，所以被背叛后，才格外愤怒。
    “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晏曦问。
    宋伏衣道：“末日游戏降临，不也不可思议吗？地底冒出怪物、人类觉醒异能，这些又有哪个是可以用常理去解释的？”
    单论晏曦本人，生来带宝，这正常吗？
    宋伏衣的理所当然让晏曦有些愕然，但又觉得，宋伏衣就该是这样的，永远沉稳理性，一惊一乍大惊小怪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宋伏衣递过去毛巾，温声问：“伯父现在，什么情况？”
    晏曦擦干手，趴在桌上，叹了口气：“我也说不好，要说死了，但又还有人的意识和理智，但要说活着……”
    却是只剩海底的一具枯骨，和能够操控海水的能力。
    而且还不是操控所有的海水，也就这沿海一带。
    而茫茫深海里，潜藏着很多很多危险，听爸爸的意思，他的死穴就是那具骸骨，一旦骸骨被破坏，他就会随之消失。
    然而骸骨不能离开大海，她也没办法把骸骨藏起来。
    不过这是爸爸的致命弱点，即便她和宋伏衣关系再好，也不会把这种事告诉他。
    见她对那个“父亲”十分信任，完全没怀疑对方的身份，宋伏衣眼眸犀了下。
    人越缺什么，就越会渴望什么，而这种迫切的渴望，往往会让人难以淡然处之，甚至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心里升起浓浓的怜惜，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现在只希望那人确实是她的父亲，不要让她空欢喜一场。
    他道：“伯父似乎对我和我的朋友们有些误解，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理应去正式拜访伯父。”
    晏曦转头看他，想到爸爸和她嘀咕的那些话，说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小子，手无二两力，比个姑娘还秀气，风大一些就能直接吹飞。
    晏曦干咳了下：“行啊，明天吧，咱们避着人去。”
    于是第二天，两人独自出门，将车开到远远避开人的某处海滩。
    从车上下来，海水便一波一波地涌动起来，最后凝聚出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晏曦都惊了惊：“爸，你能变成人形！”
    虽然一团海水变成的半透明人形，挺奇怪的。
    这人形发出自得的笑声：“这就是爸爸的样子。”
    这声音有些朦胧，闷闷的，带着咕噜噜的水泡声，有几分含糊。
    他昨天回去想了半天，觉得不能老是以一个触手的模样面对闺女，不然以后闺女想起自己，就是个触手样，那多毁形象？
    而且他觉得，闺女看上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子，大约跟从小身边缺少正面的男性长辈形象有关，于是捣鼓了一晚上，终于给自己捏出一个新的模样，好在今天给她打个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闺女带来的这个小子，左看右看不顺眼，意有所指道：“男人，就该像爸爸这样，阳刚魁梧。”
    晏曦看着眼前这个两米五高的巨人，吃了菠菜一般的肌肉轮廓，茫然地眨了下眼，哦哦两声。
    爸爸这是把自己从前的身材等比例放大的吗？但这肌肉是不是有点夸张了？那铜锤般的拳头是不是也有点大得失真？他以前是个健美先生吗？
    可是之前看到的记忆里，他好像也不是这个样啊？虽然身材高大，但似乎挺消瘦的。
    宋伏衣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笑着问候：“晏伯父你好，我是宋伏衣，曦曦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