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从一而终

    我去相亲了。
    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有今天。
    相亲对象是个三十岁的男人，平头，中等身材，178的个子，小眼睛，戴眼镜，是个中学老师。
    我俩在kfc吃饭。
    第一次相亲，竟然是来kfc，呃，嗯，我挺欣慰的。
    对方打量着我，冲我笑笑，我也笑笑，一边挠了挠脖子，说，“张先生，您好！”
    “你好你好，你叫——洛陌对吧？”
    他冲我伸手，要跟我握手。
    我感觉有些尬，硬着头皮跟他握了手，就没再说话。
    他便开始主动找话题，“听说你是作家？”
    “啊……是。”
    “在哪里工作呢？”
    “在家。”
    “家？在家里能赚到钱吗？”
    “当然，我只需要一台电脑就够了。”
    “那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呢？”
    “目前是一万左右。”
    “这还挺好的呢，有五险一金吗？”
    “没有……”
    他惊呼一声，掩着嘴巴的动作看在我眼里有点娘，“竟然没有五险一金？你们公司太寒碜了吧。啧啧，这年头没有五险一金的人很少，你买房子应该很困难吧？”
    我：“……”
    “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姓张，我叫张貌，是临平中学初三班的语文老师。”
    “嗯我知道，来之前我妈跟我说过。”我淡淡地回。
    他便笑着颔首，随即又突然来了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哈？！
    说完还冲我摆摆手，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能无措看着他。
    张貌皱眉头，“你不是作家吗？”
    “啊……所以？！”
    “我随便抛给你一句话，你怎么着也得会抛砖引玉吧！”
    我：“……”
    好家伙，我总算是明白这厮为何30岁还单身了。
    活该单身。
    “唉，非也非也，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他又开始自我沉醉，以为自己多么有才华，摇头晃脑夸夸其谈，却不知在我眼里就像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不懂得谦虚的人，最叫人反感。
    我低着头吃汉堡，心想快吃快回去，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我的菜。
    张貌一直盯着我看，我被他的小眼睛盯得有些反胃。
    “张老师，您还是快吃饭吧！”
    早吃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笑了一下，指着我的脸，“你竟然不化妆。”
    “哦，我懒得化，偶尔化化。”
    其实我挺想告诉他，男人指着女人的脸，这个动作不太礼貌，让人反感。
    “哈哈，真难得，我看到的女人都是涂口红的，你连口红都不涂。”
    哎喂我个暴脾气的，什么叫连口红都不涂？！
    我嘴角抽了一下，耐着我的脾气，勉强笑笑，“我怕吃口红中毒。”
    “哈哈哈，作家的脑回路都是这么奇怪的吗？不过还好啦，你素颜也不难看，哦，我的意思是能看，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不过也凑合着，反正能看就是。”
    我特么的真想一香蕉皮摔死他！
    他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
    偏偏这人还自我感觉良好。
    我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了，擦了擦嘴巴看他，“张老师，您可能不知道一件事。”
    “什么啊？”他不以为意。
    “我离过婚，还有一个一岁大的孩子。”
    “哈？不是只离过婚吗？怎么还有孩子？”他一脸难以置信。
    “哦，因为孩子给我前夫了，所以也不算我的，但是吧，我最近打算跟我前夫争孩子的抚养权，你愿意帮我吗？”
    我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在心里冷笑，盯着他的脸，观察他的反应。
    张貌眼神闪躲不敢看我，猛地起身冲我笑笑，“那个，我想起学校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哈！”
    “咦？今天不是周六吗，学校还上课？”
    “对、对啊，学校补课。”
    说完，拿着公文包就溜之大吉。
    我哼了声，啐了句，“孬种！”
    就这熊样还当老师呢，一点老师的素质和礼仪都没有，果然这年头阿猫阿狗都能当老师。
    我低着头吃汉堡，薯条和鸡翅一点都没动，啧啧，我得吃完再走，不吃就浪费了。
    没有了张貌，我一个人吃的可好了，津津有味的。
    正吃着，我只觉得前方被一道黑影笼罩。
    再抬头，我咬着薯条，歪着脑袋，愣住了。
    坐在我对面的人，冲我笑。
    “嗨！”他冲我挥挥手。
    我哭笑不得，“方子净，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不是和江卓彦结婚了吗，怎么还来相亲？”
    “我去，你这小子，该不会一直在暗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吧！”
    “哎呦这都被你发现了，我一看到你就拔不动腿了。”
    他开玩笑，还像是大学时期的样子，高高的。
    以前大学他有刘海来着，现在剪了毛寸，感觉比之前更瘦了，黑了一些。
    穿着西装，看上去很精神。
    我冲他笑笑，笑容有几分敷衍。
    他打量着我，收敛了笑容，倏然问，“你……没事吧？”
    我苦笑一声，“没事儿，就是离婚了而已！”
    我这才知道，原来方子净就在这附近工作，做程序员。
    他本来是在隔壁城市的，今年上半年刚刚搬过来。
    今天周六，他休息，来吃顿快餐，没成想就看到了我在这儿，连带着我和张貌的对话，都被方子净听了去。
    “你真的有孩子了啊？”方子净问我。
    “没，骗他的，我不孕不育！”
    “啊？！”
    “啊什么，这年头不孕不育犯法吗？我现在能这么轻而易举说出来，就表示，老娘现在不在乎了。”
    “学姐嗳……”
    “哈哈好久没听人叫我学姐了，多叫两声听听。”
    方子净看着我，抿了下嘴角，乖乖叫我两声学姐，又道，“学姐，其实我一直没忘了你。”
    我愣住，同他对视，“真的假的？我有什么好的？”
    竟然能叫方子净念念不忘到现在？
    “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说不出她哪里好，但就是喜欢。如果非要原因的话，怎么说呢……我感觉你特别有自己的主见，有梦想有追求，不像是有些人追名逐利、阿谀奉承，而且你还善良，很直。”
    “等等，打住打住，你说我有梦想有追求我也就勉强接受了，不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追名逐利了？我还善良？哈，笑掉我牙了，我最恶毒了，我就是一个老巫婆。”
    “一般自嘲自己恶毒的人，都很善良很柔软。”
    “哎行了行了，别说这些叫我起鸡皮疙瘩的话了，骚年啊，我必须告诉你，现在你所看到的都是表象，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但是也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坏。”方子净一字一句。
    我收敛了几分笑容，叹了口气，“我真的很坏……我把江卓彦丢了，我伤了他。”
    “丢了就丢了，或许你们有缘无分，还不如各自安好。”
    方子净突然拉过我的手，在我怔愣之际虔诚地道，“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学姐？”
    我吓得落荒而逃。
    回家之后，我妈问我今天相亲怎么样。
    我随口说，“掰了，那个老师太油腻了，我不喜欢。”
    “是吗，我看过照片，还行吧，差不多凑合就行，干嘛那么较真？”
    “我只是不想将就。”
    就因为不想将就，所以一直一直如同行尸走肉活着。
    在抱着无谓的幻想。
    “哎呀，我真是服了你，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将就的问题，你离过婚，咱家又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找个差不多的凑合也就得了！你还能一辈子不结婚了？”
    “一辈子不结婚，那又怎么样？有谁规定女人这辈子必须要结婚吗？女人必须为了婚姻和孩子活着吗？真是受够了。就算是被人笑话，被街坊邻居议论，那是别人的事情，我的生活我自己做主，我不想葬送自己的幸福！”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你看看天底下哪有女人不结婚的？我不管，你都26了，30岁之前你必须给我嫁出去！”
    在我妈眼里，女人30就是老女人了。
    30若是嫁不出去，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更重要的是，在我妈看来，结婚是必须的，由不得我说不。
    我感觉一阵心累，婚姻是我自己的，我不想被任何人操纵。
    又过了几天，我在码字，我弟弟在玩我手机。
    突然他朝着我喊，“老姐，方子净是谁啊？”
    “怎么，他给我发信息了？”
    “对啊，他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想请你吃饭，要不我替你答应他？”
    “不必了，把手机还给我——！”
    “哎老姐呀，别这么小气好不好，让我再多玩一会儿。”
    我板起脸，狠狠地瞪他，“洛然，你都高三了，有点学习的自觉性成不成？现在，立刻，滚回去学习！考不上211、985，等着老妈打断你的狗腿！”
    见我生气了，他见好就收，把我的手机放桌子上，一边走一边愤愤地说，“看着吧，还有一年，等我高中一毕业，我立刻就买手机！”
    我哼了声，“有本事你自己挣钱买，别花爸妈的钱。”
    一边说，我一边浏览手机……
    看到方子净给我发信息：明天有空么？一起吃饭？
    然后洛然以我的名义，回复了一个：好的。
    “洛然！！！”
    我特么的，真想一拳头锤死这个王八崽子！！
    周六我赴约了。
    方子净不像张貌那么抠门，请我吃日式料理。
    菜都上桌了。
    方子净让我吃饭吧。
    我不想耽误方子净，更不想吊着他消费他的感情，于是我直截了当道，“对不起，就算是我和江卓彦离婚了，我也不可能接受你的，因为我忘不了他，我心里始终有他，你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啊……这么决绝的吗，不打算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不了吧，什么机会不机会的，感情这种事，付出了就是全部，我就是这样，我喜欢从一而终。”
    “可是如果他不从你而终，你还会从他而终吗？”
    我想了想，点头，“是，我的从一而终，同他无关，因为这就是我对待感情的态度。”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会去强迫你什么的，那我们继续做朋友，这总归可以吧？”方子净笑着问。
    我讶然，“你……真的确定要跟我做朋友吗？！”
    “为什么这么问？”
    “呃……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她拒绝了你，你不是应该觉得没面子，然后跟她断绝联系吗？”
    “哈哈，那是你们女生的思维吧，我很大度的，我通常不会记仇的，再说了，你以前又不是没拒绝过我，我都习惯了哈哈！”
    方子净爽朗的笑。
    我感觉他哪里变得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
    从餐厅出来，好死不死的，迎面碰上从商场买菜回来的我妈。
    我正打算掉头就走，我妈已经先我一步看到了我，“哎——陌陌！闺女！你站住！”
    我：“……”
    方子净笑着同我妈打招呼，“阿姨好，我是洛陌的朋友。”
    “啊啊，我们家陌陌的朋友啊！”
    我妈上下打量着方子净，丈母娘看准女婿的眼神。
    想当初我妈看江卓彦，也是这样满意的眼神。
    于是在我妈脑子里歪歪的时候，我赶忙说，“妈，我们就只是朋友，他是我学弟。”
    “学弟啊，学弟好，这位学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妈完全把我忽略了，眼里只有方子净。
    方子净丝毫不避讳，笑着又说，“方子净，子是孔子的子，净是干净的净。”
    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
    我不是笑方子净。
    我是想起之前江卓彦也跟我妈自我介绍来着，直截了当，“江卓彦。”
    特别干脆，不拖泥带水的，也不说是哪个卓，也不说是哪个彦，叫我妈自己猜去吧。
    可能是我的笑声引起了方子净的注意，方子净低头看着我。
    我赶忙摆手，“哎别误会，我不是笑你。”
    “哈哈，子净啊，你们吃饭了吗？”我妈接过话茬。
    “吃了阿姨，您还没吃吗？要不我请您吃饭？”
    “不用不用，我还得回家给我俩爷们做饭，你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吧，我做羊肉泡馍，做糖醋排骨，炒几个菜，最后再炖个老母鸡！”
    “妈，人家很忙！没空来咱家吃饭！”我急了，我知道我妈心里打什么算盘。
    “正好我明天不忙，那就谢谢阿姨的款待了。”方子净说道。
    “好好好，快来吧，热烈欢迎！”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