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怨恨难消冥龙魂，甘守平凡朱三石（上）

    对于无量山深渊下的变故众人毫无知晓，此时他们已回到千秋山故地。三个老道看着昔日道场成废土，唏嘘不已。告了个罪，将轻尘三人送走便自顾收拾起来。
    三人来到珍珑仙居故地缅怀、凭吊了一番后，乘坐凤凰往降龙城方向飞去。一个时辰左右，从万丈高空上便隐约可见一片混沌海，那是北冥寒渊大陆的尽头。
    金光一闪，众人按下云头。小竹将帝剑收了起来，轻尘将二女叫了出来散心透气。
    二女在归元界内休息小半个时辰，便恢复了元气。现在出来接到地气，更是气色红润、英姿飒爽。
    不过为了照顾来往的交通秩序，除青玉外，三女还是将自身独立在空间里，让凡人看不见她们。
    众人缩地成寸，一步跨出物换景移，站定时便来到恢弘的城楼处。
    依依和雨霏并肩跟在后面，望着这座熟悉的城池，又看了看眼前人，她突然盈盈一笑，转头看向雨霏。
    似是心有灵犀，雨霏也恰恰转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两人微微一笑，沉默不语。有些话，藏在心里比说出来好。她懂，她也懂。
    轻尘牵着青玉的小手，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城楼上“降龙城”三个字，一阵出神。
    记得他第一次看这三个字时，出了一次糗。还被守门的士兵取笑了一番。现在再看这三字，不再受到冲击，反倒看见字里藏着一种轮回生化的道则。
    神思恍惚间，他看见一颗种子从落地生根发芽到茁壮成长。盛极之后快速衰老枯败，最终化作尘埃回归大地、滋养大地。
    旋即他又看见一颗种子重新生根发芽成长，不同的是它比先前的那颗粗大了一圈，生机也更加旺盛了一筹，且它繁盛了更长的时间才开始慢慢凋落。
    紧接着第三颗种子生根发芽，与先前又有所不同的是，它给人一种很平衡的感觉。生机不会旺盛得外泄，也不会欠缺而羸弱。躯干枝叶不会生长得太多，以符合现阶段自然供给循环所需为好。
    当这棵树生长到最茂盛时，它吸取的养分和消耗的等同，它处在了不生不灭的平衡状态之中。
    看着看着。轻尘心神一动，不由得陷入了顿悟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万灵的繁衍不是为了轮回，而是为了优化，或者说是进化。一代一代改善上一代的缺点，从而让生命趋向完美，达到道的境界。”
    忽然地，轻尘周身道韵缭绕，脚下灵泉叠浪、金莲显化，四周龙凤呈祥。天上更有虹桥飞架，彩云铺展，大道之音响彻天地。众女见状惊诧不已，旋即连忙紧守灵台，用心感悟起来。
    四周行人惊见祥瑞，以为神迹，慌忙跪地朝拜。一道道因果之力传来，将他猛然惊醒。轻尘连忙挥手斩断，带着众女瞬移进入城中。
    “轻尘哥哥，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看那三个字看到了什么，怎么突然就进入顿悟？”
    “我看到了轮回生化之道，悟到了万灵存在的进化之道和意义。”
    轻尘展颜一笑，侧头看着她答道。冷不防旁边走过一个妇女，以为他在盯着她看，骂了句登徒子害羞地快步离去。
    “何为进化之道和意义？”雨霏疑惑地看着轻尘。
    “简单点说就是通过轮回去改掉从前的缺点，让自身更加优化。所以万灵的进化之道是轮回，而意义则是优化。至于为何要优化自身，有何用，我也没看到结果。因为当自身优化到得失守恒的时候，便是不生不灭，再看不到结果。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会有轮回劫的原因吧！天道有缺，无法确保万灵正常轮回，又怕陈陈相因，只好定期覆灭。”
    “这似乎不对，修者到了帝境就算是与天地同寿，但凡人大多都是百年便要去轮回，这又如何说得过去呢？难不成这天道有缺还会一会针对凡人一会全部针对不成？”小竹大感疑惑。
    “这就是轮回生化的重点。天道之下皆为蝼蚁，修者是大点的蝼蚁，它只看到这点，不曾注意到或不在意凡人。天道有缺，大概是它的法则里缺少了过滤的部分，而修改的难度大过直接覆灭吧？！”
    “公子，我听说这‘降龙城’三字。是三清宗的寂尘道人所留。可他的修为境界都还没我们高，怎么留下的字反倒能让公子悟道？”依依好奇地问道。
    “对道理解高深的人，修为不一定需要很高。就好像我们现在的眼界和对道的理解都早已超越了帝境，但受天地规则压制，我们无法将修为境界提升上去。再比如刑天，他肉身成圣，但修为境界也只是帝境巅峰，连半圣境都不到。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轻尘看着依依，侃侃而言：“说来，北冥寒渊大陆的城池里，这座城虽然最不起眼，反倒是最特别的。
    我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看着那三个字，它化成三条龙向我冲来，让我出了一次糗。
    后来我遇到一个叫朱三石的豪爽汉子，他告诉我，这里曾经有一条孽龙作乱，被三清宗的大能闻讯赶来诛杀。双方打了三天三夜，毁了半座城池才将它击杀。最后只好将它的龙身炼成了城墙，龙魂镇压在地上护佑着这座城。这样说来，这座城池比别处都要有底蕴。”
    “大哥。你说来看龙魂说的就是这条吗？在哪里呢？”青玉原本四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街景呢，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在城主府地底下，那有个地窖和祭坛，我带你们去看看。也不知道有没被人毁了。”轻尘展开界域将众人裹住，一个遁术便来到了城主府地下的洞窟内。
    这是一个百余丈宽的岩洞，中间是一个半人高丈许宽的祭坛。祭坛上一个寒气凌厉的透明光罩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条百无聊赖的冥龙魂正盘着身躯趴在祭坛上睡觉，连众人来了也不知道。
    “没想到这里能完好地保存下来！”
    轻尘看着这个当初他连靠近都不能的洞窟，想着外面那些被毁成一片废墟的洞天福地，心中颇为感慨。
    “嗷……！”
    轻尘开口说话便惊动了冥龙魂，它立马咆哮着冲撞起来，撞得困阵嘭嘭响。
    “这条龙能跟三清宗的寂尘道长打了三天三夜，估计当时的修为是帝境巅峰。这样的修为境界的一条龙，怎么会来这么一个平平无奇、没宗门要的城池作乱？”小竹好奇地打量着冥龙。
    “我也很好奇，问一问它便知。”轻尘笑着走近困阵结界，说道：
    “老朋友，多年不见，外面的修者都死了一茬又一茬，你在这里倒是得以幸存，说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嗷……，人类……。该死！”冥龙魂低沉地吼了一声，毛发皆张，猛地一掌拍在能量结界上。
    雷弧闪烁，结界光幕滋滋作响，电得它痛苦咆哮缩了回去。它不甘地咆哮了一阵，然后怨毒地盯着众人。
    “冥龙，人类哪里得罪你了，为什该死？跟我说说。”
    冥龙感应不到几人的修为，见几人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由得疑惑起来。它瞪大着眼睛逼视着众人，却有种众人逼视它的感觉。双方对峙了一会，它心里打了个冷颤，再度缩了半个身子。
    “喂，小泥鳅，我大哥问你话呢！”
    青玉说着上前一步。小手青光荧荧直接伸进困阵里，一把将冥龙魂封印缩小攥成一团抓了出来。磅礴的皇者威压冲击着它的元魂，冥龙魂顿时吓软成一条蛇。
    “小泥鳅，我大哥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就拿你去喂战魂！”小青玉一边攥着瑟瑟发抖的冥龙魂，一边用小手指弹着冥龙魂的头。
    “冥龙，你当初为什么来这里作乱？”轻尘半蹲着身子，微笑地看着青玉手里的冥龙魂。
    “嗷……！”冥龙愤怒地朝他咆哮一声，怒发冲冠。
    估计如果有肉身，龙涎能喷轻尘一脸。即便这样，也有冰寒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怨气扑面而来。
    “小泥鳅，敢吼我大哥，看我打死你！”
    青玉见状大怒，拎着冥龙的尾巴当成了鞭子就往困阵光圈上抽。
    洞窟内顿时鞭影重重，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还夹杂着愤怒而清脆的童音：“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轻尘见状大掉眼球，心里一哆嗦，心虚地偷偷看向小竹，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好勉颜作笑。
    “轻尘哥哥，你怕什么？青玉可不是我教的哦。嘻嘻……不过你以后敢不听话。欺负我们……”
    小竹心里说着却狡黠地朝他笑了笑，笑靥如花又娇俏可爱，很是诱人。轻尘连忙摇头信誓旦旦保证不会，一定会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大哥，好了。你再问它，不好好说话我就拿它去喂龙渊。”
    青玉拎着冥龙满洞窟抽打了一遍，在石壁和地上抽出了密密麻麻的印痕。此时的冥龙垂头丧气。生无可恋的样子。
    “冥龙，为了少受点苦，你就干脆回话就是了。说说你怎么会来到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作乱？”
    “嗷……！”
    冥龙再次挣扎着向轻尘咆哮，青玉一怒之下手中青光濛濛，攥得冥龙魂痛苦嘶吼起来，龙身越发淡薄透明。
    “是你们人类贪婪作恶，趁我外出偷了我的孩子。我循着气息一路追到这里来。气息在这里消失，我的孩子肯定就在这座城里。我找我的孩子有什么错？”冥龙说着，突然又冲着轻尘咆哮起来。青玉用力一攥，它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那你也不该公然违背三方约定，在凡人城池作乱！你要找你的孩子，好好找就是，为何在此大开杀戒？”
    “我没有作乱，是你们人类不识好歹聚众来杀我，想要我的龙珠和龙元！你们人类道貌岸然却贪得无厌，比邪魔还要邪恶！”冥龙魂再次冲着轻尘咆哮着，喷出的气息将空气都冻出了冰渣子。
    “青玉把它放回去吧。说来它也可怜，只是终究是过了才被镇压在这里，我们不能随便放了它。让它守护这方城池，赎它的罪过也好。”
    见青玉脸上出现同情的神色，猜知她的心思，轻尘笑着摸摸她的头。青玉乖巧地点了点头，将它放回困阵内。
    “我没有罪！如非你们人类贪婪，我何至如此？！如非你们人类贪婪，我何至于杀人？！”
    冥龙魂咆哮着冲击着困阵，哪怕雷弧烧灼着它的双手也不畏惧，猛力拍着，四周都震动起来。地面上更是摇晃不已，地面如同浪尖。
    城主府四周的行人惊变，恐慌逃窜。驻守城主府的凤凰军统领，第一时间带人下来巡查。
    不过还没等他们来到，轻尘已经带着众女出了洞窟，留下充满怨恨不停咆哮的冥龙魂。
    “大哥，它好可怜！”青玉满脸不忍。不停回头看向城主府方向。
    “它的遭遇确实让人同情，我们应该将它放了。只是它同样也做错了事，杀了许多无辜的人，所以才被囚禁在这里守护这座城池。不管谁做错了事，都要受到相应的处罚，不是吗？”轻尘牵着她的小手，边走路边笑着低头引导她。
    “可是，如果那些坏人不偷了它的孩子，它们就能在家里开开心心地生活了。”
    青玉说着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来，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轻尘心里怜惜，蹲下来替她整理了一下裙子，把她抱了起来。
    “是呀，如果人类没那么贪婪，这世上就不会有许多多的悲剧。不过那条冥龙现在还充满怨气。我们如果把它放出来，恐怕它会直接毁了这座城池。等日后它心里没了怨气，青玉再来放了它，好不好？”
    轻尘说着随手一招，从路过的商贩扛着的插杆上拿来一根冰糖葫芦递给她。青玉顿时破涕为笑，开心地接过来咬着。轻尘扔出一块银子进那商贩的布袋里，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来三根递给三女。
    三女相视一笑，大大方方拿过来张开丹唇便咬。娇花照月的容颜下，那温润诱人的丹唇，还有一排排碎玉般晶莹的牙齿，与那噙着微笑的嘴角和柔情似水的眸子，一起构成绝美的风景，轻尘不禁看痴了。
    小竹感应到他的心思，娇嗔了他一眼。轻尘顿时尴尬脸红起来。青玉专心吃冰糖葫芦看街上的热闹，没注意到他的囧相，让他不至于出丑。也好在三女将自身独立在一方空间外，凡人看不见她们，不然又得造成交通堵塞。
    “轻尘兄弟！是你吗？”
    一个五十来岁，推着一辆双轮木车的虬髯大汉停在前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轻尘，但眼里又有着些犹豫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