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恍恍惚惚回道华宜宫,路过华宜偏殿时听见偏殿里传出来的笑声,宋玉停下脚步,看着微开的偏殿门。
    出来接宋玉的采蓝见宋玉停下脚步低声道:“娘娘,是瑶贵人,今日一早瑶贵人便来了,在偏殿里待了好一会了。”
    宋玉挑了挑眉。
    瑶贵人在里头,她在里头做什么?
    宋玉扶了扶发髻上的珍珠发钗,“去把早间煨好的血燕粥端过来,给阑常在尝尝。”
    一旁的采红应声。
    宋玉笑笑,迈腿往偏殿走去。
    本在说笑的瑶贵人见宋玉皆顿了顿,似是不想宋玉这时候会来。
    瑶贵人起身把怀里的孩子给梦梦,道:“请德妃娘娘安。”
    宋玉扶起瑶贵人,有走到塌盘按住要起身行礼的阑常在,“你就莫要起身了,刚生了孩子,该多躺着歇息会儿。”
    阑常在顺着宋玉的力重新躺下,“谢娘娘体恤。”
    瑶贵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笑着依着宋玉坐下,“许久不见娘娘,不晓得娘娘想兆儿了没?”
    宋玉捏捏瑶贵人的脸,轻道:“怎么总像个孩子一样?”
    瑶贵人自然听出了宋玉话中的嘲讽,笑容停了停,又立马扬起,一派娇憨纯真的样子。
    阑常在却不懂,笑着同宋玉道:“娘娘说的是,瑶贵人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方才抱着恒儿也不肯撒手。”
    皇上给六皇子取名为恒,江恒。
    宋玉看着抱在梦梦怀中的孩子,“本宫倒是还没瞧见过六皇子。”
    阑常在看着梦梦笑,“恒儿在梦梦姑娘哪儿呢。”
    言枝从梦梦怀中抱过六皇子,送到宋玉面前,宋玉垂下眼帘,缓慢的摘下手指上的护甲搁在案几上,抱着小小的孩子逗弄。
    孩子挥动着小手,宋玉捏着他的小手同他说,“你长大以后可要孝顺啊,你母妃身下你可是苦累了。”
    阑常在看着宋玉怀里的孩子笑容藏都藏不住,“折腾了嫔妾大半夜,等他长大些后嫔妾可是要好一番收拾他的!”
    采红此时端着燕窝粥进屋,宋玉把怀里的孩子递给瑶贵人,瑶贵人伸手来接时宋玉又收回手,转而把孩子递到言枝手里。
    瑶贵人收回手,面色僵硬。
    宋玉不往瑶贵人处看,端过采红手里的燕窝粥,青花勺舀起粥往阑贵人口中送去。
    阑常在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血燕,对身子极好的,本宫生产后便常常喝这个。”
    阑常在微微支起些身子,方便宋玉把粥喂进自己嘴里,“多谢娘娘记挂。”
    宋玉把还有大半碗的粥搁在案桌上,又极为缓慢的带起了方才摘下的护甲,“我记得瑶贵人素日也是个贪嘴的,倒是怪本宫没思虑清楚。”
    瑶贵人和从前一样咧嘴笑开,“娘娘总爱打趣兆儿!”
    宋玉轻笑一声,“过会儿本宫便差人在煨一碗送到你那儿去。”
    瑶贵人喜滋滋的,正想又说些什么时采蓝靠近宋玉耳边轻声道:“娘娘,小陆公公在正殿等。”
    陆尚行许久没来寻宋玉了。
    宋玉也顾不得在敲打瑶贵人,起身同阑常在道:“本宫先回了,你莫要起身行礼了,好生将养着罢。”
    一手搭着言枝往正殿去。
    宋玉见着陆尚行后便屏退了下人,弯了眼正想喊他的名字却又忆起了早间文嫔的那声怀瑾哥哥。
    文嫔怎么知道他原来叫怀瑾?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尚行瞧着宋玉淡下去的笑脸伸手捏了捏宋玉的脸,有些撒娇,“你平日总说想我,怨我不来寻你,如今见了我又不欢喜,娘娘真是难伺候。”
    宋玉此时没有心思像从前般同他闹,直直的盯着陆尚行,轻拂开他的手淡道:“你是如何发现陈如给我下了毒的?”
    陆尚行不想宋玉会问起这个,呆了片刻后道:“娘娘怎得突然问起了这个?”
    “我不问,你是不是就要瞒我一辈子?”
    “陈如,是不是你诬陷的?”
    “那日,你把毒下在绿豆糕里,对吗?”
    “你冤死了陈如与竹心!”
    陆尚行抓住宋玉的手腕,他不想提起,也不愿回想这些,红着眼尾道乞求道:“咱们不说这些好不好,我好不容易……”
    “你为什么要这样!”
    宋玉挥开陆尚行的手,紫色的宽袖在空中划出好看的色彩,“你为什么要这样?”
    宋玉不厌其烦的问,急切的想要答案。
    陆尚行看着自己被挥开的手,冷笑了声,从来清凉温和的眸子瞬时冷了下来,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眼里的冷刺的宋玉退后了一步,极力忍着的泪滑了下来。
    陆尚行却是不打算放过她,看着她红着的眼眶道:“我为什么这样?娘娘不明白吗?”
    她明白的,他为何这般,他想救那时的自己。
    可她不想。
    为了一个千疮百孔的自己,搭上一个本来发着光的灵魂。
    宋玉又蓄上了泪,“值得吗?你……要分是非的啊。”
    明明就在两年多前,他还说自己错了,要自己分清楚是非…….
    他怎么能去做那样肮脏的事啊!
    宋玉不知该如何呵斥他,她自己都是一身污泥,凭什么去要旁人正直?
    陆尚行瞧宋玉又要哭起来,心头一软眼中的冰凉全都散开,上前捧起宋玉的脸,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脸庞的泪:“真是傻啊,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比起我的娘娘,这世上什么都是不值得的。”
    宋玉又留起泪来,那一刻她就要抱上面前的人了,可文嫔那句怀瑾哥哥又在她耳边响起,他到底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那文嫔呢?她怎么唤你陆怀瑾?”
    宋玉以为,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宋玉拨开陆尚行的手握在手心,仰头看着他,缓道:“我听见他唤你哥哥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陆尚行极不愿同宋玉提起过去的日子,他怕她又说什么若自己不曾进宫受苦的傻话,可宋玉这样瞧着自己。
    陆尚行反握宋玉的手,“她的祖父是扬州巡抚,我在扬州长大,我和她,幼时便相识了……”
    可她换陆尚行哥哥。
    李家的嫡女如何尊贵,却一声一声的唤他哥哥,他们的情谊,自然是不止他方才的三言两语。
    “我害了良妃,文嫔,不会要我好过的。”宋玉今晨听见了陆尚行的话,他说他不会要自己受半点伤害,可宋玉想听陆尚行亲口对自己说,说他会站在自己这边。
    陆尚行瞧着宋玉,嘴唇张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宋玉挣开手,“她若要为她的长姐报仇,我也是会奉陪到底的!”
    宋玉想听到他站在自己这边,证明自己比文嫔重要。
    哪怕是他只说声好,可他没有,他说:“你不要伤害她的性命。”
    不要伤害她的性命。
    宋玉觉得有些失望,收回目光,不在管陆尚行,转身往里屋去。
    其实宋玉怎样也不会伤害文嫔的,她只是想在陆尚行心中最重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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