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闻扬州陆家一案大怒,下令彻查。
    宋长霄父子早早备好了当年被那些寒门仕官冤杀富豪们的档案与证据,不等当年那些仕官们反应立即呈与皇上。
    皇上下令诛杀当年的三位主犯,他们的孩子也永不能入仕。凡是与那案子有关连的也接连遭贬或流放。那些被私吞的财产也被一一归还与那些富商家中幸存的孩子们。
    朝廷为了弥补那些人,又把那三位主犯的抄家款分了大半给那些幸存者们。
    宋玉看到那些幸存者里便有陆怀瑾的名字。
    隔了十三年的案子,不过十日便了结。
    这个冬天还未过去,雪灾也还没过去。
    宋玉披着斗篷拢着汤婆子往城墙上去,言枝要跟着,宋玉不许。
    去城墙上的台阶实在多,宋玉走得出了一身薄汗。
    城墙上的风还要大许多,呼呼的往宋玉耳边刮,刮的耳朵生疼。
    风灌进斗篷里,把斗篷吹的飞起,又灌进衣袍里,把宋玉的宽袖吹的鼓起。
    真的好冷啊。
    从城墙上看去,入目皆荒凉,枯死的树,废弃的鸟窝,还有不停的鸦叫声。
    扬州位于南方,从这里看去,就是扬州的位置。
    “真想去扬州看看啊。”
    她呢喃。
    眼泪也不知何时落下了,被冬风一吹,似乎要在面上结冰了去。
    宋玉木木的抬手去擦,可抬手间手中拢着的汤婆子又落在了地下,宋玉又愣了会儿才几慢的蹲身去拾,手碰到汤婆子的那刻心却猛然空了。
    宋玉开始想,这十三年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泪流不止,靠在围墙上哭了起来。
    宋玉大病一场,躺在榻上起不来身,鸢妃来瞧她的时候下了一跳。
    “你的眼睛怎得肿成这个模样了。”生了个病,何至于眼睛也肿了起来。
    宋玉不愿说话,她直直望着床顶,眼泪又流了下来。
    鸢妃解开她的烫金斗篷,坐在榻边,用绢子擦去她眼角的泪,“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如今你的孩子受封太子,将来你就是大启的太后,若旁人,该日日乐呵呵的。”
    宋玉微微张开嘴,又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宋玉丝毫没有生机的模样瞧得鸢妃胸中一颤,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听闻内务府的掌事公公死了?”
    宋玉随意找了具内侍的尸体换上了陆尚行的衣裳,把尸体抛入湖中,冰凉的湖水把尸体泡的浮肿发白,根本瞧不出面貌。
    宫中的小内侍们都在私下感叹,那样好样貌好脾性的陆公公,就这样死了。
    鸢妃知晓陆尚行是从华宜宫出去的,即便坐上了内务府的大内侍也依旧同华宜宫往来密切,“你是在为那陆公公哭?”
    宋玉阖上了眼,依旧不答话。
    鸢妃又记起了承德十一年的时候,宋玉被诬陷杀了敬妃,被贬困于华宜宫,那时鸢妃没法子救她,鸢妃甚至以为,宋玉就要完了,可那夜里她被下毒,那陆尚行跪在地上义正言辞的不依不饶的指着陈如,甚至轻易便揭发了陈如杀了敬妃。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陆尚行只是个纯良的傻子。
    鸢妃不知如何安慰宋玉,只把手覆上了宋玉的额,“人死了不能复生,你也不必要自己不好过了去。”
    宋玉睁开了眼,哭了许久,人又发了热,此时声音哑的厉害,“他没死。”
    鸢妃收回手,原本温和的声音也拔高了些,“他没死?”
    宋玉点点头。
    鸢妃忽然想明白了,宋玉这些年在宫中从不像旁人一般寂寞悲伤的原因,她不是没有心,是她有爱的人,也有爱她的人,那人就被她藏在宫中。
    宋玉又哑道,“我把他送出了宫。”
    “我不能把他留在身边了…..我会,害了他的……”宋玉蜷起身子哭了起来。
    鸢飞垂下了眉,似乎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爱人,那人娶了妻,重新入了仕,自己却还在宫中,自己前些年还在挣扎,顺了命,却不肯认命,可后来发觉,便是如何挣扎,再也回不到那个长街打马的执垮少年身边了,如今便死了心,在这宫里熬着,熬到老的那一天,熬到死的那一天,愿来生,两人能有个好些的结局罢。
    这人世就是这样,纵然他们如何情深,却依旧奈不何这世间的变故与责任。
    那些自由的人羡慕她们衣食无忧奢靡放纵,她们却逃不开争夺与寂寞。
    众生皆惨。
    自己被家族娇养了十六年,甚少有爱却不得的东西,可在家族名望上,却不准有半点失,所以她不能嫁给心中人。
    先敬妃被皇上抬进府中做妾,皇上尊她敬她,却唯独不爱她,要她在无人爱的日子里盼着皇上能看看自己,盼到疯魔。
    曾经被这世上所有姑娘羡艳的良妃李成意也不得所爱,最最残酷的便是眼瞧着年少时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爱上了旁的姑娘,自己却走不出,悟不明。
    俪贵妃瞧着明明是宫中最最幸福的人,却要同这么多不善之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这回,鸢妃一直以为的赢家也丢了盔甲,德妃不是无爱无心只想着权利啊,是她的爱情实在太不堪了,甚至也不能见一丝阳光,只能把心爱之人送离。
    鸢妃笑着起身,纤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没有泪的眼角,“你曾经同本宫说过,咱们入了宫,就要受自己的命,本宫如今受了自己的命了,你呢?”
    鸢妃似怜悯似嘲讽,“你自己想明白些罢。”
    到了夜里宋玉依旧躺在榻上,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天。
    月亮又圆又大,洒在雪上反出亮晶晶的光,洒满了宋玉的半张塌,映的宋玉脸色惨白。
    天上只有月亮,一颗星星也没有,若是他想自己了,该怎么办啊?
    可是如今的景像,他还会想自己吗?
    不过也不错,至少,还能看看同一轮月亮。
    不知过了多久,宋玉的身子越发冰凉,她撑起身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实在觉得冷,上前遥遥看了眼月亮,他如今在扬州该没这样冷罢,他这样喜欢扬州,且他如今拿回了自己的家产,拿回了陆家家宅,他不过二十七,那样的容貌才华与性格,不过多久便能同位好姑娘成亲了罢。
    她合上了窗。
    也好,他过他自己的日子,她做她自己该做的事。
    她才不要这些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呢。
    后日就是春节了,今年雪灾不停,今年除夕宴之时众人要一道祈福,乞求上苍早早结束这个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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