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南安看清来者是郁幽然时,整个人呆坐在青石砖上,面容抽搐,眼眸漫上血丝,尽是难以相信眼前所见,指尖微颤指着她,颤声道:“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你怎么会......”
    郁幽然垂眸而下,眼眶微红,眼底掩映着晦暗不明的情绪,握着紫电的手也是微不可见地轻颤着,她等这一天,真的已经等太久了!
    “秦南安!你作为秦氏的子孙,你可知!为什么你的先祖会忽然走火入魔吗?”
    秦南安一愣,这他又怎么知道,代代相传卷宗只字未提,但郁幽然这么提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撺掇而上,密密麻麻地渗入他的脑海。
    当年走火入魔之时,只有南庭和青城在,反而是小师弟不见了,难不成......
    九龙谷藏书阁壁画的最后一段,便是小师弟以蛊铃引诱他的师父在修炼过程中走火入魔,最后失控与南庭和青城厮杀,双方无论谁赢谁输,最后获利的,都是他一人。
    倏地,郁幽然嘴角微扬,晃了晃手中的幽兰铃,沉声道:“在这修真界中,真正杀人于无形的可不是你们这些剑宗......而是我们这些药宗!”
    秦南安微张着口,吓得直往后退,灰白的头发微散,华服染上灰尘,好生狼狈,最后只得抵到石柱上,退无可退。
    “来人!快来人!”
    郁幽然紧咬着牙,泪水已浸润着眼眶,喉头微动间,指尖一放,蛊铃掉落在地上,一脚将其踩碎,冷声道:“没用的!不会有人来的,你的白鹿城,你的立善阁已到了倾覆之时,这十五年来,我都在蛊铃下了毒,你们的人用一次,毒便会深一层,现在!应是毒发之时了,你也应该能感觉到吧!”
    忽然闷哼一声,秦南安只觉一股血气上涌,伴随着猛烈的咳嗽,从口喷洒落于地面,染成血花。
    “你......”秦南安喘着气,断断续续说道,“难不成你是要遵从你的先祖遗命,夺这修真天下!”
    郁幽然轻哼一声,冷冷道:“你错了,我是为了我的丈夫,为了十五年前,被你算计害死的九龙谷谷主。”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敲打着秦南安的心间。
    蛊铃禁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于世间,这孩子......恐怕亦是如此认为......
    九龙谷的一处庭院,人群骚动,众弟子纷纷跟个看热闹似的围了上去,只见几个已是白胡须须的长老气得在结界外直跺脚,椎天抢地地哭喊,结界内便是苏空青手持火把,眼前便是一摞子陈年旧书,还有一堆不同功用的蛊铃。
    “空青!哎呀少谷主!你要干什么!快住手!”
    “小苏!这可是大逆不道!诶呀作孽呀!我的老天爷!”
    “就算是禁术也是先祖瑰宝啊!谷主回来了肯定要被气死啦!”
    ......
    腰间的幽兰铃隐隐发着微光,与这结界交相辉映,长老越想破除,结界灵力越加强盛,到底是九龙谷的传人,如今所设的结界,连长老都无济于事。
    于朦胧烟雾中,抬头望去,老天皆是这般欲哭无泪的样子,苏空青的睫毛簌簌而动,火光倒映在瞳水里,眉眼尽是决绝和凛然。
    始于九龙,终于九龙,早该下这个决心了。
    无论郁幽然在不在,她都下定这个决心了。
    不加犹豫,苏空青将火把丢于眼前的蛊铃和书籍之上,须臾间顺着火势蔓延,火舌撺掇而上,将燃物吞噬其中,不一会儿就已经烟尘漫天,火光滔天,尽数湮灭于火海之中。
    微风浮掠间,只余年轻弟子的交头接耳声,年老长辈捶胸顿足的感叹和哽咽,还有......火海中刺裂爆蕊声......
    苏空青长舒一气,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只觉喉头阻梗,眼前蒙上一层水汽。
    “母亲,您要怪就怪我吧......”
    金蝶于烟尘中扬起流光溢彩的翅膀,所经之处,划过美丽的弧线,从九龙谷来到真言山,飞过郁幽然的眼前,心下了然。
    郁幽然长舒一气,也算是放心把九龙谷交给这个孩子了。
    思及此,她默念着召令,掌心运灵,紫电灵鞭隐现于掌心中,扫过之处,飞沙走石,裂痕四溢。
    知晓真相的沈轻尘仍没有缓过神来的,奈何这迷香让她浑身使不上力,抬眸一瞬,于紫电萦绕的迷雾中,只听见秦南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幽幽回荡在密林间,惹得密林的飞虫走兽惊扰而出,吓得纷纷出逃。
    看来这秦南安得罪的人太多,如今谁都想要杀他。
    想到此处,她闷哼一声,扶着地面而起。
    不料抬眸间,只见郁幽然从迷雾中缓缓走来,姣好的面容渗着血渍,似是废墟残垣中,娇艳而开的玫瑰。
    “您......”沈轻尘一愣,不知该如何做声,耳畔萦绕的皆是秦南安微弱的喘息声。
    郁幽然的目光落到沈轻尘上,多了几分柔和,指尖运灵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沉声道:“孩子,空青有劳照顾了!”
    仅是一瞬,沈轻尘只觉温润的灵力沁入灵脉,酥软麻痹之感骤然消逝,清明复回,顿感神清气爽。
    “嗯......”沈轻尘有些手忙脚乱,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
    “还有......”郁幽然顿了顿,沉声道,“对不起!”
    蛊铃出自九龙谷,虽非她所为,但也脱不了干系。
    沈轻尘倏地眸光微闪,脑海中浮现当晚此生不想再回想之事,每次一想到,只觉心口有块大石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未等她恢复,郁幽然事先开口,“快去吧!你应该还有要去做的事,还有要去救的人吧!”
    沈轻尘未多想,抬眼看着天象,算来快到奈何桥灵阵启动时间了,她还要赶到白鹿城拿回虚冥印和救出季暮雨。
    “前辈,那晚辈先行一步了。”
    沈轻尘拜别郁幽然,就以轻功过于密林间,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看,远远看向无真碑正立于的山顶。
    不假思索之下,幻化出长弓,搭箭射出,一道灵光而过,直击无真碑,触及一瞬,灵石向四周分裂而至,砰的一声粉身碎骨。
    这立于千年的无真碑,在短短的二十年内碎了两次,着实是令人唏嘘。
    郁幽然的目光注视着沈轻尘的背影而去,眉眼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不知是感慨,还是羡慕,只是讷讷地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转过身来,忽地心口一阵抽痛,她瘫倒在石阶之上,眼前的事物逐渐朦胧迷糊。
    沉重的呼吸间,能听到心口灵核一点一点碎裂的声音,随即碎片刺进灵脉,嵌入血脉,引得全身痉挛抽搐,发出低低喘声,但萦绕在眼眶的泪仍不愿落下,与瞳水光影萦绕。
    研制这毒终究还是会反噬的......
    “安林......多保佑一下我们女儿吧......”
    ***
    辉煌近千年的白鹿城终究已至倾覆之时,上到立善阁暗卫,下到白鹿城守门弟子,都不知因何缘由忽然倒地不起,而白鹿城外已是集结成对的修真各门派弟子,以山河欲摧之势袭来。
    白鹿城中人顿时慌了神,已是乱成一锅粥,到处去都在抢夺宫城内古玩金器,想着从后门逃跑,毫无平日秩序井然,条条有理的白鹿城。
    白鹿城祠堂内,秦无双跪坐在蒲团之上,三指持香,举过眉心,拜了三拜,最后插于香炉间,淡淡沉香味氤氲在祠堂内,静谧安宁,与殿外的形势俨然是两种情况。
    忽地,总管从外面急急忙忙跑来,急声道:“少主,您怎么还不走!他们已经快攻进来了,族中的长老、暗卫、弟子都不知怎的突然倒地不起,好像中毒一般......”
    “李叔!”秦无双打断他,抬眼望向祠堂的牌位,沉声道,“你还是快走吧!你的老婆孩子都在等你呢......这么多年来......父亲和我,都有劳照顾了......”
    思忖之下,李叔无奈地长叹一声,只得甩袖而走。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闷哼,秦无双的嘴角渗出血渍,指尖运灵间,变回女儿身的模样,眸光尽碎,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不清,瘫倒在地。
    眼皮一抬一合间,仍是眼前散着灵光的牌位,先祖似乎在她临死前都还在指责着他,神思复回间,忽然想起儿时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知错吗!今天为什么没有赢!”秦南安手握戒尺,一鞭又一鞭打在她瘦削的肩背上,血肉绽开,血滴四溅。
    “父亲......他......他可是比我大十岁的男子!力气比我大得多......而我是女子......我根本赢不了!”
    “胡说!你是男儿身,此事给我永远记在脑子里,现在!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再说一遍!说你是男儿身,说你能赢,说不你不会输,说你能实现修真共主,说你能光宗耀祖!”
    “我......”
    到最后,她几乎喉头哽咽着发出不了声音,但还是将那句话喊了整整一个晚上,逼迫自己记住。
    渐渐地,连她自己都忘了到底自己是男是女,直到她去往青城山,借着长生树的药变回五岁的模样,直到遇到了当时五岁的沈轻尘,奈何当时她还觉得这小家伙幼稚,这么简单的轻功都要躲在木棉花林间琢磨很久,最后还被她发现了。
    “你是谁!居然敢躲在后面偷看我!我警告你啊~不准说出去,否则我又得抄书了~”
    “我叫李非同,最近也在琢磨轻功,不如一起吧!”
    思及此,秦无双轻叹一声,指尖轻抚这地面。
    非同......非同......终究非是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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