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

    闲王一点不奇怪，当时巴特耳亲自出现抓走明秋意，在场看到的人那么多，自然也有人认出了巴特耳。虽然那些人都是他的护卫军，但是难免人多嘴扎，又或者混进来几个探子……
    “那我也给了周振情报，算是功过相抵了吧。”穆凌寒道。
    “那是自然，因为您的情报，周将军顺利将鞑靼大军赶出大月朝边境，皇上对王爷也有诸多赏赐。”
    沈获说的是昨天送来的那些金银赏赐。
    “哦，替我谢皇上。”穆凌寒兴趣缺缺，不过他又真心补充一句，“对了，昨日你送来的话本子不错，我喜欢。”
    “……那便好。”沈获心里松了口气，果然他送对了东西。
    “王爷，另外，此前您曾向皇上请旨，想要去边境帮助周将军对抗鞑靼……”
    “有吗？哦。既然如今鞑靼大军已经被赶回了老家，那就当我没说吧。现在也用不着我了。”
    “……王爷，皇上的意思是，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为朝廷做些事。”沈获又说。
    闲王很是无奈，“我能做什么？我要是真有点本事，当年父皇也不至于把我赶到这里来吃灰。”
    “……王爷，我可是和您说真话，您却在这里敷衍我。王爷对我有恩，我虽然为皇上效力，但也愿意从中为王爷斡旋。王爷何必对我遮掩？”
    沈获如今也在朝廷里混了一年，多多少少长了见识，他早觉得闲王不简单，这一年下来，又在京师打听了闲王的一些言行举止，刻意留意闲王在巩昌府的一些行为，便慢慢察觉，皇帝对闲王的忌惮，怕不是无中生有。
    这个闲王，可藏得深啊。
    沈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穆凌寒也只好直说，“我如何为朝廷效力？我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皇上都不放心。我做些什么，可不是在皇上心里扎刺吗？”
    “……王爷，你若是真心为皇上守边境，为朝廷效力，让皇上安心，相信皇上最终会放下芥蒂的。”
    “真心？皇上会信吗？我今日效力，明日皇上忌惮，我又当如何？沈大人，我倒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游手好闲的，至少让皇上稍微安心一些。”
    反正，眼下也无战事，他又何必去上杆子找不痛快。
    “王爷，此言差矣。您和皇上如果能信任彼此，那对彼此都是大有益处。皇上既然让我来说服你，也是想和您缓和关系，您又何必固执，不妨信任皇上一次，试试看？”
    这话，沈获也对皇帝说过，若是两人能打开心扉，彼此信任对方一次，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试试看？”穆凌寒迟疑了。这种被皇帝忌惮，时时提防的日子，他也很烦。皇兄总是不信他，他一人倒是无所谓，可如今有了妻儿，将来妻儿若是没有安稳日子过，他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是啊，王爷，如今虽然鞑靼大军已经撤退，可王爷应当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安稳。今年秋冬，又怎知他们不会卷土从来？您身为封地王爷，也不忍心日后鞑靼又来，封地百姓受苦吧。我说句不好的，西境不安稳，王妃小世子也跟着受苦。之前鞑靼王子掳走王妃之事，就是警示啊。”
    沈获这番话，倒是说到了穆凌寒的心头。
    边境不稳，他和妻儿也没安生日子过。巴特耳能潜入巩昌府掳走明秋意，这次侥幸无事，下次呢？
    他还真是为难，一边皇帝忌惮，一边有鞑靼虎视眈眈，父皇怎么不给他找个安稳的封地呢？
    罢了，皇帝想什么他没办法管，可西境的安稳，他或许可以管一管。
    起码，不能再让鞑靼这般放肆。
    穆凌寒看向沈获，“沈获，若是皇上能信我，我愿意为朝廷守边境。”
    沈获见此，便郑重其事向闲王鞠躬，“王爷大义。我来之前，皇上已经明言，若是您愿意，便可去周将军麾下，和他一同护卫大月朝西境安稳！周将军也十分欣赏王爷，希望能得到王爷相助。”
    “好吧，这坑都挖好了等我呢。”穆凌寒哼了一声。
    沈获见闲王松口，想到自己不辱使命，让皇帝和闲王两人能各进一步，彼此试着相信一次，心中畅快不已。
    有了闲王守护西境，大月朝可以安稳很多。
    “对了王爷，我在这巩昌府也没什么宅子仆从，他日我受王爷恩惠很多，想在如意楼宴请王爷以及巩昌府一些官员，不知王爷、王妃可否赏脸？”
    闲王从不接受朝廷官员宴请，也鲜少和官员将士结交，就是怕给自己惹麻烦。
    他本能想拒绝沈获，但是听到了如意楼三个字，“如意楼？”
    “正是。听说如意楼是江南菜系，相信王爷和王妃会喜欢。”沈获来到巩昌府后，便有心宴请闲王、王妃。
    他父母早亡，一直都是寄住在表哥闵知府家，他日后也不会再回巩昌府，便不打算安置宅子，就派人去打听巩昌府内做江南菜系的酒楼，便听说了如意楼。
    “好。如意楼，我喜欢。”穆凌寒点头，既然是沈获花钱，那不等于如意楼有进账，他还是不拒绝了。
    沈获大喜，“那明日中午，恭候王爷、王妃大驾。”
    次日。
    如意楼今日中午被包场了。京师来替皇帝传旨，犒赏将士的沈大人今日中午要在如意楼宴请闲王王妃以及巩昌府大小官员。
    沈获谁人不知？那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能人。如今得皇上器重，才二十六岁，便已经是朝廷正三品大官了。
    今日能得到沈获邀请赴宴的官员，一个个高兴不已，也有曾经奚落过沈获者，惴惴不安。生怕沈获借机问罪。
    今日的宴席，因为沈获邀请了闲王妃，便事前在帖子上言明，可携带女眷，因此不少官员带了妻女。
    毕竟，闲王妃来巩昌府后极少露面，若是妻女能和闲王妃说上几句，热络热络，也是极好的。
    到了中午，闲王和王妃便已经到了，官员们在楼下大厅相聚，而女眷则都去了二楼的雅间。
    可惜王妃带着帷帽下了马车，走近酒楼，那些提前赶来，想要一睹王妃芳容的众人只能失望了。
    闲王一路小心送了王妃去了二楼，才下了楼。然后，便和沈获一桌，说话喝酒。
    此时，宴席还未开始，来的客人还不多。
    闲王妃占了单独一雅间，巩昌府的三月本就冷，因为今日下了雨，更是觉得阴寒，然后明秋意发现自己的手炉没带，便让十一下去拿。
    十一去年受伤后，开始戴了一段时间的面纱，后来也懒得带了。府里人见了她的脸，多数心生敬佩，又知道王妃对她的看重，不敢议论。十一便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同。
    刚才随王妃下了马车，她带了面纱，不过眼下已经取下了。
    于是十一下楼去外面马车拿手炉，她本就不习惯带面纱，也就忘记了这回事。
    结果，十一刚走下楼梯，便遇到了闵夫人和闵小姐。她们是和闵知府一同来的。如今沈获飞黄腾达，并不计较昔日闵夫人等对他的奚落，对他们还算客气。今日沈获宴请众人，自然也包括了闵知府和他的家眷。
    闵夫人闵小姐有意结交闲王妃，此前一直没有机会和闲王妃接触，听说这次沈获也邀请了闲王妃，便自然要赴宴了。
    而闵小姐，还有了别的心思。沈获如今不同昔日了，他虽然年纪二十六，可也只比闵小姐大上十岁。虽然沈获是闵小姐的表叔，但是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因此今日赴宴，闵小姐刻意装扮，她本就生得不错，细致装扮后，一眼看去，也有惊人之色。
    这时，打扮得美艳，又在众人面前故作娇羞的闵小姐正准备上楼，结果一抬头看到十一下来。
    十一脸上那疤痕，从唇下一直到右边脸颊，足足有两寸长，又因为才伤了一年，疤痕色泽偏红，凹凸不平，像是一条肉蜈蚣趴在人脸上，十分渗人。
    平时十一在王府，大家习惯了见怪不怪，如今这“娇滴滴”的沈小姐却一眼看到，吓得一颤，她随即尖声道，“哪里来丑人，长成这样，竟然敢来外面招摇，是要吓死我吗？”
    闵夫人也皱眉，“今日是沈大人宴请王爷和巩昌府官员，怎么随意放一些不堪入目的人进来？吓到王妃和女眷怎么办？”
    十一也被闵小姐和闵夫人这番话给说愣了。
    她知道自己破相后很丑，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说她丑过。
    石头还说，她一点不丑。
    她以为，自己虽然丑，但是没关系的，大家不在意的。结果……
    这位夫人和小姐以及旁边那些女婢惊恐的神色，就好像……她们看到了一个怪物。
    她真的有那么丑吗？
    这时，如意楼掌柜方娘本是领着闵夫人闵小姐上楼，她自然是知道十一的，便赶紧说，“这位姑娘是……”
    闵小姐打断她，“还说什么废话，赶紧把这丑人赶走，多看一眼我都觉得难受！”
    “就是，吓到我家夫人小姐，可怎么办？”旁边婢女也道。
    “丑人多作怪，奴婢若是生成这样，不用旁人说，自己去跳河了。”又一个婢女说。
    十一呆呆愣愣，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