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道

    “嘿嘿……迷路了。”我讪讪地笑。
    黑影越靠越近，师父忙将我紧紧护在怀里。我睁大眼盯着黑影，它在靠近后突然停下，露出头，好可爱，眼睛滴溜溜，像小鸽。
    师父松开我说：“还好是海豚，不伤人。”我注意他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支长叉，特别尖，正在慢慢变没。
    我趴在船边，摸摸海豚的头，海豚竟然笑了，好萌。我回头问师父：“如果不是海豚会怎样？”
    他阴鸷一笑道：“做成鱼干。”
    这笑容好吓人。小海豚可能也感觉到，转身游远。我失望说：“就这样走了吗？”
    “不然，带回家养？”师父调侃。
    “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嘛。”
    “不知道你咯。”
    我捕捉到一个了不得的信息，问付商：“回家，回哪里？”
    “肯定是我家。”
    我：“……”
    他靠近道：“小虎想反悔？”
    “没、没有，靠这么近……”心跳又快起来。
    他笑而不语，一把揽住我，我头埋在他肩膀，只觉周围都是粉红色泡泡。
    “师父。”
    “嗯？”
    “你那叉子怎么变出来的？”
    “这种时候，你不说点应景的话？”
    “什么话？”
    “比如我好喜欢你、抱紧点之类。”
    我沉默了会儿，道：“流氓。”
    他靠近我耳边声音低沉道：“流氓你还喜欢。”
    我……心醉醉的，他声音太好听了。
    师父松开我，说：“你的小朋友回来了。”我回头，高兴道：“小海！”师父抚额：“这么随便的名字。”
    小海的头渐渐伸出来，露出上面的船桨。它低低叫了两声，我明白过来，拿起桨放好，摸摸它的头说：“小海你好厉害，这都能找到。”继而一股电流袭来，小海又低叫一声。
    “嗯，我明白了。”我点点头安慰它，“你已经尽力了。”
    师父不解：“你能听得懂？”
    “不是，我看到它记忆。”
    “动物也行？”
    “嗯嗯。”
    他若有所思。
    我忙说：“师父师父，你帮帮他好不好？”
    “帮这条小海豚？”
    “不，小海告诉我几天前有个渔夫遇难，连人带船沉入海底，风雨呼啸，小海无法救他。现在他灵魂困在海中。”
    师父沉思会儿道：“是有点儿麻烦。死在海上的人，灵魂很难被搜到，呆个七天便会灰飞烟灭。”
    我拜托师父：“你不是兼职当道士吗，帮帮他嘛。”
    “道、道士。”
    “对，你会收鬼的。”
    “哈哈哈……”付商下定决心说，“他可真幸运啊，遇上老道我。”
    “嗯嗯。”我崇拜望着他。
    “汝等看好了！”师父凭空变出一把桃木剑，虚张声势舞弄两番，变出张符纸贴在小海头上，带着京剧腔说，“小虎，锦囊来。”
    我递过去，他从里面拿出酒囊。那是……我来不及阻止，他迅速打开喝了一口，“噗”一声喷在小海头上，符纸立马浮现四个潦草的字。
    “这是信号符。你赶紧去靠近那只鬼，马上会有鬼差来接他。”师父对小海如是说。
    小海高兴地低叫两声。师父摸摸它的头，说：“不用谢。”
    “不是谢你，它说你好厉害啊，好崇拜你。”我戳穿。
    “额。”师父有点尴尬，这尴尬只维持三瞬，他立刻恢复神色说，“雕虫小技罢了，无足为奇。”一本正经，俨然是经验丰富的老道士。
    “快去吧，小海。”我忙道。
    小海郑重叫了一声，转身离去。
    “等等！”我喊住它，“下次见到船只不能扑上去，要先看清楚，那种人多船大的你一定要避开，他们会抓捕你，千万不能被抓，会被杀掉！”
    小海应了一声。
    “快去吧！”我喊道，“后会有期。”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啊。
    它这才游远。
    师父神色复杂看着我。我解释道：“动物特别单纯，一个人对它好，它会以为全世界都是好人。”继而声音哽咽，“我很怕自己会害了它……”
    师父揩去我眼角泪水，说：“看来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啊。”
    我：“……”
    “这种时候最适合喝口酒感伤一下。”说着他就要喝。
    我忙拦住他。
    “怎么，怕我酒后乱性？”说着揽住我。
    “不是啦，这酒……”
    “这酒怎么啦？”他饶有兴趣。
    “我喝过的……”我吞吐，声音越来越小。
    “哦？”师父拿起酒囊，喝了一口说，“那又怎样？”
    我……脸仿佛在燃烧。
    他放回酒囊，盯着我道：“脸红得这么厉害，是在想什么羞羞的事？”我无奈道：“你这么奔放的。”他呵呵一笑道：“我还能更奔放。”说着将我慢慢放在船上，单手支撑侧躺在我旁边，一手摸着我脸，目光火热。
    “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好想吃了你。”他的脸渐渐靠近，呼吸热气近在咫尺。
    他要……我心跳得几乎窒息，全身软绵无力，只觉这感觉好奇妙，无法抗拒。忽而，他五官扭曲一下，头歪向一边，再看向我时，眼神异常冷漠，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妄笑。怎么回事，从没看过他这样子笑过。而且他周身氤氲着一股阴冷气息。
    “小……”他突然扑到船边，将头死死埋进海水里。
    “师父，你要干嘛！”我想拉他，他用力非常，无果。我更加用力，拼尽全力，却怎么都拉不上，急得眼泪直掉，“快起来啊，你不要吓我啊！”
    终于他把头伸回来，躺在船上喘粗气，头发全湿。
    我忙靠近问：“没事吧？”
    他摸我脸说：“没事的，小虎别哭，我只是有轻微自杀倾向，呛呛水就好了。”
    我还是担忧看着他。
    “没事的傻丫头，我可是崂山亲传弟子。”
    “崂山道士？”
    “对。”
    “听说有人不守诚信，学成之后撞墙了。”
    “那是他笨。”
    我破涕为笑道：“那你也笨，你告诉了我，道法会失灵。”
    “我不会。”
    “为什么？”
    “我聪明啊，提前把崂山老道们解决了，鬼魂能奈我何？”
    “你就继续扯吧。”我笑起来。
    “哈哈哈……”他也笑。
    .
    从琼国回来，师父带我去南国。
    去南国必须经过桂国，付商带我去曾去过的小饭馆。饭馆同两年前没什么两样。一样点了咸蛋粥。
    点完，我问老板娘：“可以加蛋吗？”
    “鸡蛋吗？”
    我弱弱地问：“咸蛋可以吗？”
    她柔柔一笑：“可以呀！只是可能会咸喔。”
    我想了想：“不怕，一个我觉得有点淡。”
    “那好的。”
    “嗯，谢谢啦！”
    期间付商离开了下，回来手上多了罐辣椒，他直接舀一大勺子放碗里，看得我目瞪口呆。粥上来后，我用勺子搅拌了下：“咦，还送瘦肉。”
    “是我让店家放的，整天吃素，很容易营养不良。”
    我抬头望着他：“营养不良？”付商问：“你知道营养不良后果多严重吗？”
    我摇头。
    他拍拍手，叫来一个瘦骨嶙峋的人，说：“这是我护卫，看到没，瘦成豆芽了，脸黄，牙齿松动，眼圈重……”
    我看向来人，的确如付商所描述那般不堪，顿时心生畏惧。
    “还有啊……”付商凑近，对我耳语，“这家伙肾不好，至今没娶妻，怕被人家嫌弃。”说完朝那人摆摆手道，“你可以走了。”
    我看着瘦护卫弱不禁风的背影，深感同情，很自觉地把瘦肉挑出来吃掉。提议道：“不如让他像我一样吃点肉，会不会好很多？”
    “有道理。”付商点点头，叫住瘦护卫，命令道，“你在隔壁桌坐下。”他吩咐小二，“给他来碗咸蛋瘦肉粥。”
    不一会儿，瘦护卫对着面前的粥，热泪盈眶，看起来感动不已。师父果然爱民如子，是个好君主。
    付商吃完，见瘦子还在吃，朝他道：“小石子，赶紧吃完回归职守去。”语气威严十足。听得我身体一颤，抬头望着付商。
    他笑看着我。
    “你太凶了。”我小声说。
    “哦哦，是吗？那我换个方式。”说完付商略微清嗓子，用温柔声音道，“小石子，吃完就回去工作哈。”
    小石子拿勺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付商，又立马低头，迅速喝完粥，飞奔出去。
    他走后付商朝我道：“这人有趣吧？”
    “嗯。”我顺从点头。
    .
    到了南国宫殿，师父将我丢给一个老太监就忙自己事去。
    三天以来，吃好喝好。
    出了房间走廊，是一个花园，有一个大池塘，上种满荷花。正是夏季，花开正盛，夜晚凉风袭来，隐带幽香。坐在石栏，玩着荷叶，水底有鱼一闪而过。拿来荷花酥，捏碎，喂起鱼来。
    惬意是惬意，只是三天来没见到师父。老太监就是老李子。我好奇问老李子怎么个神奇法。
    他问我想听到什么声音，他试着模仿。我说大公鸡打鸣。他清了清嗓子，“喔喔喔——”叫起来。我开心拍掌，说真的挺像，惟妙惟肖。
    他和善一笑，似是有意给我解闷，又问我还想听什么声音。
    想到他曾模仿师父声音，我说想听他家主子声音。
    他爽快答应，清完嗓子，怪里怪气叫起来：走开，都走开！你们这些烦人的讨厌鬼！
    我掩嘴失笑，说这不是他现在声音，应该是少年时期的。
    “对了，姑娘真聪明！”
    我不好意思笑了。再问可会模仿付商现在的声音。老李子懊恼说不会，只会模仿他少年音。我再问可以去找付商吗。老李子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