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灰烟

    那根触手从地底冲出后，整个地面开始活动起来，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起伏着，不时裂开一个空洞，伸出一些黑色的触手。不过这些触手并没有做什么，像是只是单纯地宣告一下自己的存在，过了一会儿又缩了回去。
    空中的生物在一阵混乱之中，大概也发现这些触手不会威胁到它们，于是又平静下来，慢悠悠地飘动着。
    它们的反应……就好像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触手一样。
    白晓站在起伏的地面上，抬头看着。
    一种可能是它们都是来到此处不久的生物，第二种可能是这些触手是第一次出现。
    他想到之前在古籍上看到的描述：
    “有个地方……无法触及无法目及……它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这或许与它的成因有所关系……但因为难以观察的缘故，此成因尚不明确。”
    就在白晓思考的时间里，周围的世界又有了一些新变化。
    那些生物因为慌乱而互相撕扯下的残肢、还有尸体，此时都变成了一团团透明凝胶般的东西，随后这些凝胶剧烈扭动着，时而扩大时而缩小，外表上不时出现一个个气泡，似乎在进行剧烈的变化。
    白晓的周围全是这些东西，因此他没法找个躲避的地方，便干脆站在原地观察着。
    过了约二十秒，这些凝胶的变化达到了极致——它们猛然炸开，柔韧的胶质组成高高的壁垒，随即又向下覆去，变化成不同形状。色彩开始在其表面涌现，一条条触须伸展开，抑或是凝固成昆虫那般的肢体。
    眨眼间，这些凝胶便成为了各式各样的生物。
    它们刚刚“出生”，便舒展开身躯，活动起来，其中约三分之一向上升去，与原先的那些生物在一起飘浮，其余的则在地面上快速移动着。
    白晓发现它们与空中原先的生物都长得不一样，似乎是一些全新的物种。
    除此以外，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颜色都是紫黑色或者漆黑色，浑身散发着灰蒙蒙的烟，犹如阴影中走出的怪物。
    它们对于白晓似乎没什么敌意，在接近他的时候会选择绕过——实际上，它们没有表现出任何侵略性，只是漫无目的般地移动着。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当它们接触到那些触手之后，行动就会慢慢减缓，直至停止——呆愣着一动不动。
    白晓拿起一只这样一动不动的生物，用精神力观察了一下它。
    ——外壳由某种胶质以特定结构排列而成，内部则充斥着一种气体，无数细小的物质与能量在其中传递着。白晓尝试观察其中的物质，发现它们与主世界的物质基本相同，似乎能够起到调节内环境、传递信号、消化一些物质等能力，但又有些许奇特的地方，似乎有外来力量改变了部分物质结构，导致它们的能力与接收到的命令出现紊乱，在外则表现为一动不动。
    而它体内的能量……则表现为一种白晓从未见过的形式，难以解析。
    白晓想了想，将它放进了特制的小型空间里——这类空间更像是在空间上压出的一个凹陷，通过一定的措施加固形状之后形成的，必须依托于有一定质量的物体才能产生与稳定存在。
    这个小型空间是白晓专门为了抓捕附空间生物而开辟的，因而在进入附空间后，他花时间在这个空间内模拟了附空间环境，抓进去的几只生物都能自在地生存与活动。
    此时，周围已经被那些生物释放的灰烟笼罩了。白晓采集了一些灰烟样本，随即向四周望去——很可惜的是，这附近的一大片区域都是灰烟萦绕。
    在灰烟笼罩之下，地面的起伏开始减缓，触手却活跃起来，不时地在空中晃动着。空中的生物纷纷上升，躲避着灰烟，但这些灰烟像是有生命一般，化作一根根触须向这些生物伸去，将它们缠绕起来。被缠绕住的生物都在一瞬间停止了运动，不再飘浮，掉落下来。
    霎时间，空中的生物纷纷掉落，砸在地面上，软趴趴地在地上躺尸，像是一场奇异的大雨。
    似乎因为不是附空间生物，白晓没有受到如此剧烈和迅速的影响，但逐渐地他也感受到了一些异样。
    ……似乎有痛苦而悲伤的情绪在蔓延，犹如阴云中的一场细雨，绵密地覆盖上来。这种情绪浅淡，却带有不容置喙的侵略性，逐渐成为白晓的主要“心情”。
    这是……对情绪的影响吗？
    随着这种情绪的堆积，白晓感觉到自己的动作也变得略微迟缓，有点昏昏欲睡。
    说不定……附空间的产生——至少它的运作机制——与主世界生命的“情绪”有着极大关联，同时附空间又能改变主世界生命的情绪，而附空间的生物，也与情绪有着联系——说不定是一种具象化表征。
    白晓一边感受着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悲伤情绪，一边做着猜测。
    看来这里不能久留。
    白晓给自己套上几层防护——不过寻常防护对这些灰烟基本没有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同时抓紧解析着灰烟的结构，选定了一个灰烟较少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些灰烟，都带有稀薄的力量……与在当初发现的“核”中蕴含的附空间力量很类似，应该是同源的力量。
    有了这些灰烟，白晓就有一定可能解析出那种附空间力量，不过，要百分之一百完成解析并复制，他还需要更多、不同种的样本。
    这样想着，白晓又收集了大量灰烟。
    前方的灰烟已经稀薄下去，那些乱跑的生物也稀少起来——附近的触手变少了。
    但白晓觉得自己又走进了一个奇妙的环境。
    地面的色泽开始迷幻起来，上一眼看去是赤红色的，下一眼便成了青绿色——如果这两种颜色同时出现，应该会很丑——有时又是无法辨别的色彩，似乎已经超出了大脑的理解范围。
    空中的生物变得稀少，并且是一些全新的种类。它们看起来大多像水晶制成的水母，有棱有角，触手像是一柄柄利刃。
    地下逐渐传来一阵阵声音。这种声音起初很微弱，似乎在耳内响起，慢慢地却响亮起来，变成了高昂的不规则的杂音，像是两片金属的刮擦，又夹杂着一种沉闷的有如泥沼间互相挤压的声音。
    白晓把一只水晶水母抓了下来，刚扔进附着在金属纽扣上的小型空间里，就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苍茫古老，像是一片万吨重的阴云笼罩在头顶，旋即化作一条毒蛇爬上肩头——总之，很熟悉。
    “轰——！”
    前方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通红如烙铁的内里，无数的咆哮同时响起，在耳边无限萦绕，犹如火焰的爆裂。
    身后传来一阵强烈的凝视感。
    白晓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后。
    ——那是无边无际的漆黑的虫群，闪亮的外骨骼上，一柄柄刀刃锋锐得灼人眼球，狰狞的口器无声地开开合合，腹部的巨大眼珠仿若一道无底的深渊，闪烁着冷漠与狂热并存的火花。
    那是镶嵌了无数眼珠与刀刃的黑雾……
    无数密集的眼珠齐齐看着他，墨蓝色的虹膜中倒映着某种难以言明的不规则图案，有如世界不存在的尽头的不应存在之物，那漆黑的瞳孔更是可怖，仿佛一个扭曲的旋涡，散射出无数尖啸着的火花，化作恐惧的长链缠住人的心灵。
    白晓只瞥了一眼便迅速回头，急速地向前奔去。
    现在这些收获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标准，他可不想被清道夫“遣送”回主世界。
    不过……前方只有一道巨大的通红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