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陈年旧事

    “都过去了，妈，这事就算了，珠珠既然想待在娘家，就让她待在娘家里吧，我相信岳父岳母会把她照顾得很好。”林嘉衍神色疲倦，已经不想再说话，一言不发回到房间里躺着。
    头脑前所未有的混乱，招珠珠在医院所说的话，一句句深深镌刻进脑海里，让他很难受。
    她带来的愧疚，已经超过他本身该有的负荷，全身似被撕扯着，喘不过气来。
    “啊……”林嘉衍头疼不已，抓着枕头，把脸埋进被窝里。
    这边，招珠珠睡了一觉，醒来气色好了不少，环顾一圈房间的环境，微微愣了下，她都有些忘记，自己回到家里来了。
    “珠珠，你醒了。”招太太端着补品汤轻手轻脚走进来，看到她醒了，赶紧，把碗放下，走过去用手探一下她的额头。
    招珠珠笑了笑，“妈，我又不是发烧，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招太太叹了口气，眼眶不自觉泛红，“你睡着的时候一直说梦话，还哭，吓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说梦话？”招珠珠愕然，继而羞愧不已，“妈，这些事你都忘了吧，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有这份决心，我一定支持你到底。”招太太端起补汤，舀了一勺子送到招珠珠嘴边，“来，喝了它。”
    招珠珠点头，张开嘴吞了汤水，热流滚进胃里面，身体暖和了不少。
    叮咚——
    楼下传来门铃声，招太太眉毛迅速皱起，“不会又是林嘉衍吧？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么还这么顽固？”
    一边说，招太太一边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看下去，眼神一亮，“原来是马先生啊。”
    听到这句话，招珠珠全身的细胞都紧绷起来，“妈，不要放他进来。”
    “为什么呀？你马叔叔还因为你被林嘉衍打过一拳呢，这么久了，还没找机会跟他道歉。”招太太朝门口走去。
    哐——
    招珠珠忽然把桌面的汤碗扫在地上，随了个稀巴烂。
    招太太被吓一跳，不明所以看着她，“珠珠，你怎么了？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不想马伟明进我们家！”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那些恐怖的记忆像疯长的杂草一般钻进招珠珠的大脑里，她痛苦地嚎啕起来。
    招太太吓得手足无措，忙抱住她安慰，“好好好，不让他进来，你别这样，当心身体啊。”
    招珠珠对马伟明的抗拒让夫妻俩产生了疑问，但是无论招太太如何询问，招珠珠都不肯说出抗拒的原因，让两老好一顿苦恼。
    “对了，”招太太忽然想起一件事，“前阵子林嘉衍过来找珠珠时，马伟明不是来了嘛，然后林嘉衍对他态度也是十分恶劣，跟有仇似的，还打了他，你还记得吗？”招太太看向丈夫。
    招父细想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觉得蹊跷得很，“看来我们要问一下林嘉衍了。”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跟他发生了些口角而已。”夫妻俩打电话过去时，林嘉衍给出这样的答案。
    可还是不能说服招太太，“嘉衍，真有什么事你要跟我们说，毕竟我么跟马先生有点交情，以后还得一起合作做生意。”
    林嘉衍剑眉蹙紧，犹豫片刻后开口，“爸妈，你们以后可不可以别跟马伟明合作，珠珠很不喜欢那个人。”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啊。”招太太被他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一种不详的念头冲上心头，“该不会……珠珠被马伟明欺负了吧？嗯？”
    “没有！”林嘉衍回答得飞快。
    正因为他的不假思索，招太太才更加确定其中有鬼。
    “嘉衍，你要是看在我是你岳母的份上，你给我老实交代，珠珠和马伟明之间发生了什么？你要是不说，我们继续稀里糊涂跟马伟明来往，到时候受伤的是珠珠，我就跟你拼命！”
    嗫嚅片刻，林嘉衍还是说出了那件事，招父招母大骇，恨不得杀了马伟明。
    “这个混蛋太过分了！在外面仪表堂堂，还过来我家里假扮好心人，没想到他这样对我们珠珠……”招太太呜咽着，愤愤不平。
    招父气得胸口痛，“我回去立马断掉跟他的合作，这种人渣，已经不值得我跟他当朋友！要不是证据不足，我告他都有可能！”
    “不，这件事不能宣扬出去。”林嘉衍道，“你们只需要做到不让马伟明接触到珠珠就行了，其余的一切照旧，不要让珠珠知道你们已经知道这件事。”
    夫妻俩对视一眼，一致赞同地点头。
    招太太有些过意不去，“嘉衍啊，不好意思啊，之前我跟珠珠爸这么对你，希望你别介意。”
    林嘉衍很大度地笑了笑，“那些事我都没放在心上，你们是爱女心切，我理解的，只是等下回去，你们要表现得跟平时一样，不要让珠珠有所警觉。”
    “我们会的。”夫妻俩心情沉重地点头。
    父母一整天都没在家，招珠珠有些寂寞，坐在花房里半天，终于等到招太太出现。
    一直平静的脸庞有了些笑容，招珠珠迎上去，“妈，你一大早去了哪里，我起来就看不见你跟爸爸了。”
    招太太抱住她，“我跟你爸爸出去见了个朋友，谈生意呢。”
    招珠珠瞳孔一紧，“是马伟明吗？”
    “不是。”招太太愣了愣，没想到招珠珠对马伟明反应这么大，“是其余的朋友，那个马伟明生意上除了小岔子，你爸爸已经拒绝跟他合作了。”
    招珠珠松了口气，“那就好，爸妈，你们为人忠厚讲诚信，千万不能跟马伟明那种阴险狡诈的人来往。”
    “知道了，这次我们及时止损。”招太太揽住她的肩膀，“我们去吃饭吧。”
    “嗯。”招珠珠重重点头，一股钻心的痛猛地冲进腹部，她忍不住痛叫。
    殷红的血液从大腿内侧淌下来，招太太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叫人过来扶着。
    到了医院，招珠珠已经晕了过去，躺在病榻上，脸色雪白。
    她被推进手术室，一段时间后又被推了出来。
    医生摘下口罩，告诉他们，孩子已经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的！”招太太嘶声痛哭，“珠珠这几天心情这么好，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没掉！”
    医生叹了口气，面色严谨，“我看孕妇这段时间都很抑郁，她的身体出了很多问题，但可能怕你们担心，所以没有说而已。”
    招太太倚在丈夫怀里，哭成泪人。
    林嘉衍从公司急急忙忙赶过来，听到这个消息，双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是我的错，如果我坚定一点，珠珠就不会有事了。”林嘉衍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抓着头发。
    招父惆怅地叹了口气，“也许这个结果，对你们两个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
    “不要走，不要走，回来……”招珠珠一直在说梦话，紧皱成“川”字的眉心从没舒展过。
    招太太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敢叫醒她。
    “不要！”
    招珠珠猛地坐起来，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划过脸颊，滴进领口，砸在肌肤上，阵阵沁凉。
    “珠珠，你做什么噩梦了？怎么看起来这么害怕？”招太太焦急地打量着招珠珠的面色。
    招珠珠嘴巴动了动，手下意识探向腹部，平坦得令她心惊。
    “我的孩子呢？怎么平了？”
    每个人的脸色都极其凝重，结果不言而喻。
    招珠珠肩膀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珠珠，事情已经发生，没办法挽回了，你不要这样，凡事要看开点。”招太太双手扣住招珠珠的肩膀，泪水从她眼角肆虐。
    老年人更经受不住这种打击。
    招珠珠躲进被窝里，呜呜哭咽。
    林嘉衍站起来，腿买过去，想说什么，如鲠在喉。
    她的伤心难过，直接过渡到他这里，同样的，没办法安慰自己。
    林夫人赶来时，林嘉衍等人正从病房里出来。
    “嘉衍，珠珠怎么样了，孩子没事吧？”林夫人急着问。
    林嘉衍艰难地启唇，“孩子，没了。”
    “没了！”林夫人惊诧地睁大眼，声贝不自觉拔高。
    招太太瞪了她一眼，“不要这么大声，珠珠好不容易才睡下！”
    林夫人敛了敛神色，拉着林嘉衍到一旁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你还说珠珠在他们家会被照顾得很好，呵呵，就是这么个好法？”
    林夫人说话嗓门特别大，大到这边所有人都听到她的话了。
    招太太本来就挺伤心，听到这话直接炸了，“都是因为你们家，如果我们不帮这个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也不会有所谓的联姻！”
    林夫人噎了下，“我自问对珠珠很好，她在我家里住得好好的，有磕到伤到吗？反倒是回了一趟娘家，连孩子都没了。”
    眼看着两人在走廊里吵起来，林嘉衍过来拉开两人。
    “别吵了，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珠珠身体虚弱成那样，你们不合计着怎么照顾，一天到晚就想着怪这个怪那个，烦不烦啊？”林嘉衍的话一出，全部人都安静下来。
    招太太悲从中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是我错了，以后我会带眼识人。”
    “姐，带妈回家。”林嘉衍冷冷发话，林妙妙愣了愣，旋即来到林夫人身边，把人拽走。
    医院门口，林夫人愤怒地嘀咕，“你干嘛拉我出来，道理在我们这边，难道还怕他们？”
    林妙妙叹了口气，“我的妈妈啊，您这几天是不是打麻将打糊涂了？道理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这边？您一去到那里，就急着问孩子，一点也不关心招珠珠本人，他们家不骂死你已经算轻的了。”
    林夫人语塞片刻，“我哪里没说了，第一句前面不就是问珠珠的。”
    林妙妙冷笑，“你装得太假了。”
    ……
    一个星期后，招珠珠出院，林嘉衍专门来接她。
    招珠珠很抗拒，但招太太劝她：“你都要出国了，让他为你做点事情吧。”
    林嘉衍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转身去拉车门，让招珠珠坐进去，手放在车门边缘，防止她磕到头。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招太太欣慰一笑，两人总算缓和了关系。
    她要走了，林嘉衍还是没找到机会跟她说几句话，因为她一直在逃避。
    登机那天，招珠珠提前出门，没有通知父母，悄悄离开了家。
    她没想到，林嘉衍会在机场等她。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时候来？”她订机票时，连父母也没通知，林嘉衍是有天眼不成？
    林嘉衍把双手抄进口袋，渐渐走进，“我刚好认识一个在机场上班的人，是他给你出的票。”
    还能有这么巧？招珠珠佛了。
    平缓了好久，她才能故作轻松地开口，“谢谢你来送我飞机，再见。”
    “再见。”林嘉衍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喉咙滚了好几遍，都没勇气说出口。
    他亏欠她太多了，多到没办法弥补。
    招珠珠站在登机口，最后看一眼这个熟悉的城市，然后，决绝地，永不回头。
    林嘉衍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乘坐的那架飞机冲向蓝天，心情一度复杂。
    “怎么样，后悔了？”夏正昭站在他身边，眺望清晨的蓝天，“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已经离开。”
    林嘉衍嘴角微扯，笑了笑，“不后悔，我衷心祝福她能在另外一个国度里找到幸福，千万不要遇到像我这样的男人。”
    “还挺有自知之明。”夏正昭挑了下眉，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带你去喝酒，兄弟们都等着呢。”
    林嘉衍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搭在肩上，“森淼哥出什么事了？我好久没见他这么紧急着叫我们集合了。”
    “估计是找媳妇的道路上有困难了吧，你也不想想他那个老婆背景有多恐怖。”
    林嘉衍试想了下，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是挺恐怖的，连他这种人都不敢轻易靠近，更别说要跟人家结婚了。
    包厢里，五人集合，围着放满啤酒的桌子坐下。
    林森淼坐在中间的沙发上，面色凝重地扫了一圈众人，“这次是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地步，才想请大家来帮忙了。”
    “到底什么事啊？”陈崇才紧张到都没心思喝酒了。
    林森淼从盒子里取出四份喜帖，分别发在每个人面前，嘴角噙着春风得意的笑。
    “下个月就要正式举行婚礼了，现在差几个有潜力的兄弟，你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包厢安静了一下，随之一致“切”了一声。
    “吓死我，还以为你跟你媳妇儿吹了。”陈崇才舒了口气，打开喜帖，笑了笑，“这喜帖设计得不错啊。”
    林森淼挑眉，“媳妇儿亲自设计的。”
    “唉，万年光棍终于能娶上媳妇了。”夏正昭感慨，话落，数道视线犹如实质落在他身上，这时他才醒悟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一把，低眉抿茶。
    可已经逃不脱亲友们的“谴责。”
    陈崇才深深叹了口气，“正昭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我比你小的，孩子都快出来了。”
    顾晗年微微一笑，“不要落后太多。”
    林嘉衍心情复杂，拍拍他的肩膀，“表哥，我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跟你都是单着，不过你的确该找个女人了。”
    新郎官林森淼送他一杯酒，“希望喝了我这杯酒，能在明年听到你娶妻的好消息。”
    万年单身钻石王老五夏正昭先生表示压力山大。
    林森淼这次婚礼，是经过了长达半年的抗争，付出了无数汗水和心血，才抱得美人归。
    因为双方老家相隔甚远，新娘子月亮早早就偷溜过来，给他一个惊喜。
    林森淼举办了一次聚会，让亲友们当面认识一下自己的媳妇儿月亮小姐。
    “不得不说，嫂子的名字是真美，跟人一样美。”陈崇才摇着高脚杯感慨，看了眼跟姐妹们聊得正欢的顾星辰，“不过在我心里，我媳妇儿最美。”
    坐在边上孤独嗑瓜子的林嘉衍不高兴了，“你能不能消停点，给单身狗一条活路行吗？”
    不说还好，说了陈崇才更加来劲，特地举起戴戒指的那只手，在面前晃来晃去，“看到了没，这是我老婆亲自为我挑选的戒指，好看吗？虽然钻戒不是很大，但心意却是满满的，我特地叫人设计的。”
    林嘉衍嘴角生硬微扯，“你开心就好。”
    为了保持心情舒畅，他决定离开这个充满酸臭味的地方，跑到烧烤架前当一个厨师。
    “你怎么来霸占我的位置了？”夏正昭略为不满，他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待又不至于很闷的地方，这下被林嘉衍占了。
    林嘉衍双手合十拜了拜，“表哥，你行行好让我在这里待着吧，真的要受不了这里的恋爱酸臭味了，陈崇才那个家伙想把我气死。”
    夏正昭挑眉，“这么巧，我也是被陈崇才气过来的。”
    这对难兄难弟肩负起了烧烤重任。
    月亮先前只见过凌念念和顾晗年，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心情有点激动，也有些拘谨，扯着林森淼的衣角低声道：“这里的都是你的好朋友吗？个个颜值都很高啊，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女朋友？”
    林森淼揉了揉未婚妻的发顶，“还不是为了迎接你，如果你早点出现，说不定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