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男人将她送到房门口要离开时,顾蓁蓁没忍住叫住他。
    似知道她要问什么,男人轻声道:“别担心,今晚不会再有事,快去睡吧。”
    她默了一下,抬眸望了眼夜空上的弯月,忽然笑了:“月黑天高,确实适合做些什么,我也知道劝不住你,但我希望你记住,事情若有不顺,咱们换个地方即可,无需与人血光相见。”
    男人瞧见她眼底的担忧,抬手落在她单薄的肩上,一触即收,在她愣神之时,眼底泄出一丝笑意:“你放心,我不会受伤,进屋睡吧。”
    说完,不等她回应,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等到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顾蓁蓁才回过神,脸上有些热,还有些恼,用力在他触碰过的肩膀拂了一下,打定主意明日一定提醒他规矩些。
    或许是被这事分了心,她忘了隔壁的事,上床后很快就睡过去。
    翌日,在石磨声中醒来,等她穿好衣服出来,豆浆已经磨完,男人蹲在灶台前熬煮豆浆,另一灶上煎着鸡蛋豆渣饼,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叫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男人扭头看到她,眼神温和:“柜上有放凉的豆浆,你先吃。”
    顾蓁蓁起晚了本已经愧疚,听他这话更是摇头:“我不饿,你先去吃,我来接手剩下的活。”
    男人伸手挡住:“就剩下一点活了,不用你沾手。你坐边上去,别热着。”
    说完,便继续搅拌豆浆,热气蒸腾,他的脸上发红,额上冒汗,顺着脸庞往下滚落,被洗涤过五官越发俊朗。
    男人似察觉,偏头看来,顾蓁蓁忙收回视线,道:“我出去给小黑添些草料。”
    望着她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男人嘴角微弯,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
    “啊呃!”
    黑驴见女主人举着草料,半天不喂到自己嘴里,它把脑袋伸过去,伸出舌头把草拉卷入嘴里。
    手心发痒,顾蓁蓁醒过神,忙搬来更多草料送到黑驴嘴边,随后懊恼的直拍额头,她刚刚为色相所迷,如今哪还有底气警告他规矩些?
    到了此时,她哪里不知道有些事情已经超脱了自己的掌控,但却想不出办法来,只盼着他早日恢复记忆,是去是留也早做打算。
    片刻后,熬好的豆浆装桶,两人对坐吃朝食,男人似发现她的沉默,他没有再多做什么,只是将所有活计都揽在自己身上,动作熟练又利落,她根本抢不过。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她有时会想,或许自己猜错了,高门世家子弟自小有人伺候,哪会干活比农家子弟还要熟练?
    这些杂乱的思绪,在见到他药浴后发白的脸色时消散。
    当夜她起夜时,推门看到门外的高大黑影,在她心脏蹦出来之前,男人低声道:“是我,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又磁性,安抚住她狂跳的心脏,稍稍平稳后,她忍不住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他没有回应,目光瞥向隔壁鲁家,顾蓁蓁一下子明白过来,心底涌出一股暖流,但很快又泛起酸涩,她没有问他从何时开始守在外头的,听着外头的打更声,开口说道:“这会已是五更,不会再有变故,你回屋睡觉吧。”
    男人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顾蓁蓁松了口气,方便之后,回屋栓门,爬床盖被入睡,只不知为何,周公一直不肯入梦来,人倒是越来清醒。
    外头忽然响起轻微的动静,她的心提起来,等了一会,那动静消失。
    她隐有猜测,起床打开房门,月色昏暗,她却准确地捕捉到被木棚阴影笼罩的身影。
    男人似有察觉,从阴影中走出,目光凝在她脸上,声音低哑:“吵到你了?抱歉。”
    或许是月色太美,她的心跳渐渐加快,她走了过去,蹙眉望着他道:“你真打算守一整夜?”
    男人眼眸微垂,对上她带着些恼意的眸子,摩挲着的食指没忍住,将飘到她眸子上方的那缕碎发捋到她的耳后,她的耳尖粉嫩,指腹轻触,就有一股电流瞬间蹿至心尖,及至察觉指腹下的人儿颤了一下,他立时收回手。
    顾蓁蓁捂住耳尖,接连后退了三步才稳住气息,气恼地瞪向对面的男人:“你太过分……”
    话未说完,男人忽然逼近,伸手捂住她的嘴,就在她惊恐挣扎之时,他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人来了,别出声。”
    被他提醒,她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细微声响,但此刻她竟不觉得害怕,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左耳,因为男人的唇几乎贴在耳廓上,他唇上的温度还有鼻息在她耳廓里回旋,又迅速钻入心尖,叫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似察觉到她的异样,男人的唇略移开了些,又低声道:“你回灶屋拴上门,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除非我叫你。”
    顾蓁蓁的心终于提了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你……”
    似知道她要说什么,男人手掌落在她的肩上,温柔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声音微哑:“相信我。”
    不知为何,听到他说出这三个字,顾蓁蓁提着的心就真的放下了,她点了下头,没再迟疑,迅速回了灶屋,拴上房门。
    很快,外头的动静渐大,似有人翻墙,还有脚步声,来人似乎越来越不顾及,她贴着灶屋房门,甚至能听到说话声。
    “鲁哥,那两个小子的房里我都吹过迷烟了,没动静,肯定都昏死过去。咱们现在做什么,放火烧屋子?”
    “我家就在隔壁,你想放火将我家也烧了?”
    “鲁哥我错了,要不我们哥几个叫他们拖出来,叫鲁哥敲断他们的腿出气?”
    “只叫他们断腿,如何能叫我出气?老三,把刀子给我。”
    “鲁哥,真要动刀子?要是处理不干净怎么办?”
    “不过两个外乡人,明早将他们的尸体运出去丢到乱坟岗喂狗,谁还能找咱们几个的晦气不成?”
    顾蓁蓁悚然一惊,她万没料到对方如此心狠手辣。
    “去,把那头黑驴料理了,别叫它出声。”
    “嘿嘿,驴肉香,咱们又有口福……什么人,啊!”
    “啊呃啊呃——”
    黑驴高亢的叫嚷起来,却还是没能完全盖住人的惨叫声,摔打声,求饶声,声声凄厉。
    这般动静,终于惊醒了四邻,一个个披衣趿鞋奔了过来,还有手里拿着棍子,提着油灯的,照见院子里黑驴撅蹄子踢人,瞧见一个个看不出人样的生物惊恐地爬向他们喊救命,邻居们惊愕出声:“这是发生什么事?”
    顾蓁蓁便是这时打开了灶屋的房门,笑盈盈地冲四邻解释:“今夜有贼人翻入我家欲行不轨,还用了迷烟,还好我起夜来灶屋喝水,而我兄长一向夜里与黑驴作伴,很是幸运躲过迷烟,这才没有被谋财害命。正好四邻过来做了见证,咱们一起将贼人捆起来送到衙门绳之以法,好叫贼人心生畏惧,不然再有下次,遭殃的就不只我和兄长。”
    顾蓁蓁口齿清晰,几句话并将事情说明,又挑起了四邻同仇敌忾之心,有那性子暴的直接踹飞爬过来的贼人,怒喝道:“贼子当死!咱们不能便宜他们,先把他们的手脚都打断,再送去衙门!”
    “对,先打断手脚!”邻人们高声附和,纷纷冲向贼人要动手,顾蓁蓁趁机将赵大牛拉开,给邻人们让道。
    这时,却有一道粗壮的身影冲进来,尖声喊道:“都住手,不许打,那是我家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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