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黄昏,天边挂着个咸蛋黄,于天地间,云雾渐散,映着橘红的晚霞,火烧云似乎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得,掩映着半边蜀中山岭,山林间时不时发出乌鸦的呀呀声。
    石楠于林中摘了些新鲜的果子,一路吃着走进小木屋,但是一进去却不见沈轻尘人,心下一惊,果子散落到地上,二话不说地想着转身去找她。
    不料,刚回头二人就撞上了。
    “你......”
    石楠顿时语塞,眼前的沈轻尘如今穿着松垮的玄衣,头发沾湿,脖颈和锁骨氤氲着水汽,但也依稀可见两边肩胛处的纱布,还有以前长生树留下的旧伤。
    “怎么了?”沈轻尘沉声问着,不平不淡,面色苍白,但看上去并无异状,只是多了几分沉寂。
    “嗯......”石楠摆了摆手,淡笑道,“你去小溪边上洗澡了,没想到我的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沈轻尘擦着头发,顺势绕到木桌边上坐下,倒了两杯茶,饮了口茶问道:“你是有什么要对我说?”
    “对!”石楠拎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迟疑说着,“其实那个当时收服我的白衣修士......”
    “是许怀天吧!”
    “你知道!”虚冥印封印解除后,当时那段模糊的记忆也渐渐清晰,无论是对许怀天,还是对木青华。
    “其实早该想到,那夫人就是木师叔。”
    如今沈轻尘还是不知道她该如何称呼他们二人。
    至于当时跟着许怀天的黑衣少年,便是谢言午,当时稀里糊涂得到的碎片化线索,如今一串,终于串起来了,原来冥冥之中,就已经在指引着她,寻找真相,只是她太迟钝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回过神来,她仍有一问不解,问道:“那当时传闻说他拿木师叔的灵核来温养虚冥印......”
    “当然不是!”石楠瘪了瘪嘴,抿了口茶,似乎有点难以言说,“其实......当年这传闻是我传出去的。”
    “......”
    “就是当时先生和夫人已经在一起了,奈何先生也因为研究恶魂一事成为修真界公敌,而且也有夫人破其清修,与人勾结的传言传出,先生就为了夫人清誉,让我去散播这一谣言。”
    听至此,沈轻尘捏紧了茶杯,茶水倒映着她瘦削的侧脸,沉思其中。
    石楠啃着果子,目光落到沈轻尘身上,不免生疑,真的太不习惯她这番说话沉稳的样子,就像是所有事情揭晓之后,很平淡地接受了,与昨晚支离破碎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怎么一晚就恢复正常了......
    “我没事!不用这么看我。”沈轻尘语气稍缓,多了几分劝慰,复又道,“我只是......想明白了而已,既是注定要我做的,我接受便好,而且他们......”
    沈轻尘长舒一气,抿了口茶道:“我也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们的,无论是为青城山报仇,还是救青城残余的同门,不过......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听着沈轻尘这番自述,石楠知道她想明白了,不会再耿耿于怀,现今的局势也容不得她深陷其中,一蹶不振。
    仔细想来,白鹿城正是利用了人内心最深的执念才能锻造出至阴至邪恶灵之魂,所做之事,都真的是他们内心所想,立善阁,则是诱其杀念,还给了他们这样的能力,最后失控只能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想到此处,石楠的眸光暗淡几分,柳韵的魂灵一直在她心里,只是至此她都不愿出来。
    沈轻尘咬了口果子,问道:“外面的消息怎么样?”
    石楠眸光微闪,反应过来答复道:“那还用说,秦南安早就准备这手,不知道给你和青城山泼了多少脏水,还将这些消息传到修真界各处的驿站,尤其是那些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那里,添油加醋地都快说出花来了。”
    沈轻尘不以为意,似乎早有料到,随即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虚怀谷呢!有白若的消息吗?”
    “哦......”石楠瘪了瘪嘴,无奈地眉眼向上一挑,以前不是最喜欢听书嘛,随即说道,“虚怀谷的确是出了件大事!白观复仙逝,白亦舒的掌门令被夺!”
    “什么!?”沈轻尘一怔。
    “现在虚怀谷的护城大阵已经解封了,刚好虚怀谷有栽种石楠花树,利用花灵打听到的,听说是族中长老曝出白观复早前做了件有违法理,人神共愤之事,白亦舒愿替父偿还,受家法,关禁闭,这白老谷主原本就身体不好,就走了,但说是说得好听,我怀疑这是他们虚怀谷各长老的政权内斗,还有些长老以修真界的药草和药铺监管为筹码和白鹿城做交易,这白鹿城的手伸的也真是够长......”
    石楠将情况一五一十地道出,还多了几分调侃。
    沈轻尘摩挲着杯沿,微低着头,想也知道那件事是陈悦一事,可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背后原因也猜得七/八分。
    “至于九龙谷那小姑娘......”石楠以指腹摩挲着下巴,思索道,“他们的结界还真是一绝,着实进不去,但我打听到他们有些弟子昨夜暗中出来要抓那小姑娘回去,想来她应该又偷跑出来了!”
    沈轻尘忍不住扑哧一笑,不知是不是石楠这绘声绘色的表演,还是想到苏空青,不知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但回过神来,想起这整件事和九龙谷脱不了干系,想到沈知行死时,身旁正有破碎的铃铛,上面篆刻着幽兰花纹,这晦明不暗的情绪涌上来,又止住了笑。
    小苏这孩子,恐怕也难以接受你我这样的渊源。
    听到此处,沈轻尘倏地站起来,轻声道:“我知道了,现在当务之急,应是练好渡魂诀,想到将妖鬼精怪和人的魂灵分开的方法。”
    说罢,沈轻尘转身欲走。
    石楠有些急了,忙不迭站起来,急声问:“那你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吗?”
    沈轻尘一顿,良久才回复道:“他没事,他眼睛也好了,我并没有什么担心的。”
    石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破罐子破摔说道:“今日临时召开了个什么劳什子屠恶大会,那些老顽固说要抓拿你来控制虚冥印,他倒好,直接下他老爹的面子跟那群胡子能扫地的狗屁长老争执起来,还不忘拉着秦南安下水,指桑骂槐,把那群老家伙都气成猪肝色!”
    石楠说着说着,忍不住拍掌捧腹大笑,有意逗她,奈何沈轻尘如今像个看破俗世的小尼姑,瘦削的侧脸看不出些许神色变化,使得她倒有点像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沈轻尘知道她想安慰自己,奈何现在真没这样心情,刚想说什么,突然感到灵核受到了什么异动,神色突变,厉声喝道:“小心!”
    她一把拉住石楠往自己身后躲,几乎一瞬,虚冥印浑身萦绕着邪气在空中幻化而出,如今解除封印后灵力更为强盛,近看惊悚可怖。
    “你怎么来了!”
    “主人,我帮你那么大的一个忙,不该好好犒劳我吗......”
    沈轻尘只觉眼皮微颤,这刚吃完的东西都要恶心吐出来了,怎么就跟个半大的孩子讨要奖赏。
    吃过亏的沈轻尘干脆不跟他废话,指尖运灵在掌心快速画了一道符,涌上灵力朝它打去,嘴里默念着不知什么咒语,顷刻间,狂风灌入衣袍,在残缺的小木屋卷起旋风,惹得木椅倾倒,纸张翻飞。
    “轻尘。”石楠抓着她的衣袖,想要上前,不料被她一把拉住,趁机在她眉心一点就幻化成石楠花回到恶魂袋。
    沈轻尘眉间微蹙,以一手推掌运灵而出,咬牙冷声道:“既然叫我主人,那就听我的!”
    金光大现之下,金色符文环绕着虚冥印,沈轻尘的眼瞳也微不可见地赤瞳隐现,不知不觉间成了她与虚冥印的胶着对战。
    僵持不下之处,沈轻尘鬓间的汗已滴落至锁骨,汗衫湿透,在她以为还要再推一掌之时,神思恍惚间,有一身影撺掇而来,金色袈裟一时晃到了她的眼,还未反应过来,此人和她画着一样的符咒,灵力推掌。
    待看清他的面容之时,沈轻尘倒吸一口冷气。
    了缺大师!?
    “专注点!”了缺沉声说着,这语气与谢言午倒是有得一比。
    双重施力之下,虚冥印表面的符文凹槽灵力越来越弱,沈轻尘趁此抓住时机,以乾坤袋封存将其暂时让它安静一会儿。
    风波渐停,眼里的猩红渐渐散去,神思复回时,颇有清明涌上,这样的感觉让她长舒一气。
    了缺大师依旧如以往那般神色淡漠,沉声道:“这渡魂诀第一式倒是练得不错。”
    沈轻尘眉眼一挑,双手抱拳,也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客套话:“承让承让,你这经念得挺难听的。”
    了缺大师这冰窖青莲初开的面容依旧是神色淡漠,但仔细一看握着佛珠的力道又忍不住加重几分,同时也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沈轻尘。
    沈轻尘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身坐回长椅上,示意他坐,沉声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既然过来应该知道已经发生什么了吧!”
    了缺大师收回目光,就近坐着,虽看上去并无异常,但还是微不可见地以指腹摩挲着袈裟,眸光微闪,冷声道:“不像他!”
    沈轻尘眉眼一挑,他说话能不能说全,可回过神来,她又好像意会到其中含义,自叹道:“我是不像你心心念念的师兄,从一开始我们两就八字不合。”
    虽是这么说,但一想到明明小时候那么软糯可爱的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番鬼见愁的模样,忍不住唏嘘。
    了缺大师也不绕弯子,直入主题道:“你若是想要彻底解决此事,还需要冥王的帮助。”
    沈轻尘饮茶的手停在半空中,鬼王!鬼界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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