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玄幻奇幻 圣骑士的假面 重来一次(一)
    炽热的手指轻触微凉的肌肤, 来自于温莎指尖的触碰,虚虚实实若有若无。他细细地轻抚过莱昂内尔脸颊的每一寸,从高挺如同山峰的鼻梁,到柔软的唇瓣和下巴下的沟谷。
    浓郁的气味渐渐升起,仿若山谷之间升起的袅袅氤氲。甜美的香气在狭小的室内飘荡, 闻起来无比美妙, 好似甘醇的美酒般醉人。
    温莎头晕目眩,胸口剧烈起伏。来自于身体深处那原始且难以抑制的冲动,被这甜美的香气渐渐唤醒。
    手放在胸口, 就能够感觉里面那只小兔子在乱蹦乱跳。它一下一下, 疯狂地撞击胸腔, 几乎要撞断胸骨, 破膛而出。温莎拼命呼吸, 反而吸入更多更香甜的气息。他脸颊烧了起来, 连带头脑都被烧得模糊不清。
    “该死!”温莎趴下身体,狠狠地在莱昂内尔脖颈之间嗅闻一口。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味道确实是来自于莱昂内尔身上的味道。
    但那不是给莱昂内尔身体上涂抹的药膏香味, 而是一种复杂的甜蜜香味。这让他想起来在秋叶湖, 两人肌肤相亲的那些日子。那个夏天,莱昂内尔身上也是带着这种甜蜜的香味,不过没有如今这样浓烈。
    温莎当然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 四肢发软浑身发烫,额头上的热汗津津。上一次, 是什么时候?和莱昂内尔分手之前?
    想起来, 也已经有一年多。温莎捧住自己的滚烫的面颊, 决定不要去冲做冷水之类的事情亏待自己。
    “不许醒……”手指摁住莱昂内尔的双唇,温莎轻声呢喃。他的声音虽说有些沙哑,却不容置疑和反抗。“乖乖躺好……然后……”
    被蒙住双眼的莱昂内尔双唇紧抿,似乎感受到了身体的重量。但是来自于“灵魂连接”的暗示,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反抗温莎的命令。
    作为灵魂连接的主人地位,温莎可以轻易地命令并控制他。反过来却不一样。
    温莎撩起自己长袍的下巴,轻轻叼在嘴里。
    【圣光术】
    温莎扭头看了一眼门,伸出修长的手指,发射出魔力丝线。门闩被魔力丝线牵引,尽职尽责地反锁房门。温莎坐的凳子和那个小衣柜,都被用来抵住房门。甚至连通气窗也被关上。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放下所有的矜持和疑虑,缓缓地坐了上去。
    【圣光术】
    莱昂内尔难耐地轻喘着,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落下。他被绑住四肢,几乎是整个都被钉在床上,丝毫没有办法反抗和移动。他的热汗濡湿了绑住眼睛的布条,也濡湿了捆绑住他身体的那些。
    “不许出声……”温莎捉住莱昂内尔的下巴,狠狠地在上面咬了一口。他的牙印既深又圆,好像盖了一个印章在上面似的。在他汗水画成的袅绕白雾之间,两人的喘息声相互交融。
    莱昂内尔吃痛闷哼一声,但他没有叫出声。他没有办法叫出声。温莎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使用他的身体,如同在使用一只羽毛笔,一把木头尺子,一根碾磨粉末的铁柱。莱昂内尔只是没有生命的工具,并没有作为人类的一切权利。
    【圣光术】
    结束之后,温莎双手撑住莱昂内尔的胸膛,好久才缓过气来。
    莱昂内尔浑身好像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连他身下的被子和脑袋下的枕头都被汗水弄湿了一大片。
    “你要感谢苏珊娜女神。”温莎捉住莱昂内尔的下巴,拇指轻轻拂过自己的齿痕,“该死的混账东西。为什么他们要你活着呢?”
    好不容易等大腿内侧的颤抖平息下来,温莎决定去洗个澡。他现在的味道一定不太好闻,但他的脚尖刚刚接触到地面,就被一阵酸软给打败。他差点直接跪了下去,幸好双手抓住床柱才没有撞伤膝盖。
    一手扶住酸软的腰,温莎勉强站直。恶狠狠地瞥了莱昂内尔一眼。“真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他低声嘟哝了一句,挪开堵门的柜子和凳子,从此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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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里文牧师推门而入,立即被屋内浓郁的气味呛得捂住口鼻。“圣光在上啊!这味儿也太浓了啊!”他含糊不清地抱怨着,走到莱昂内尔床边,“大人物,你醒着吗?”
    原本应该留守的温莎不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已经离开了好久。莱昂内尔已经被捆着,床头上的蜡烛早已熄灭多时。
    若是长庚星荣光还在这里,一定会嫌弃屋内光线黯淡。即使是白天,他都要点着蜡烛或者油灯读书。现在看来,他整个白天都不在这里。就这件事情上,德里文从不多嘴——他也有需要保存的秘密。
    莱昂内尔点点头,没有说话。
    德里文牧师扫视了一圈莱昂内尔的身体,在莱昂内尔的衣服和皮肤上有着许多已经干枯的各种体、液痕迹。“看来你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他拿掉莱昂内尔眼睛上的布,看见的一张神色复杂的脸,“我们不让你下床,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认为你可以开始走动。”
    “不捆我了吗?”莱昂内尔冷冷地说,“也不会……不……我不确定。我这是怎么了?”
    “当事人都不确定,”德里文牧师解开莱昂内尔四肢的束缚,小心地把他扶起来,“我更不能确定啦!我想,可能是你在做梦。你梦见了什么。”
    “不,我不知道。”莱昂内尔疑惑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如果那么是梦境,触感也未免太过于真实。还有,这房间里的味道,你不会不知道是什么吧?”
    “哦,我当然知道。”德里文牧师端着凳子,踮起脚尖打开通风窗口,“你也知道嘛,不就是……咳……总之看你的情况就知道了,你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吗?要我说,身体苏醒是一个好兆头,不许为此感到羞愧。”
    “不是我的气味,”莱昂内尔低下头,手肘放在膝盖上,“是另一个男人的。我很熟悉这个气味,是……”
    扶住床柱,莱昂内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是艾德里安。”他的脸上,写着满怀希望的神情,“没错,这是他的气味。”
    “这都可以分辨出来?”德里文牧师轻快地跳下凳子,伸手扶住莱昂内尔,“人们经常会把幻觉当成是真实,才会有各种各样不靠谱的迷信出现。有的人还声称自己看见了圣光,听见了圣光的启示。这些家伙的最终归宿只有——疯人院。”
    “不,我没疯。”莱昂内尔没有底气地反驳道,他尝试着走出一步,立即被自己的虚弱无力惊到,“不,或许是我疯了。但是我更愿意相信——那是我的真实感受,而不是我因为过度的思念而产生的幻觉。”
    “我也经常产生幻觉,特别是我喝醉的时候。”德里文牧师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经常看见丹古堡的城堡在跳舞,可是从它们的角度看我,在跳舞的人是我。所以你认为那个事情是你所看见的,实际上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莱昂内尔将嘴唇抿成一条刻薄的细线,他全身都缺乏力量,每一个关节都疼得要命。特别是曾经遭受过各种酷刑的膝盖,他现在完全是依靠过人的意志力而站着。勉强地挪动他残破的身躯。
    艾德里安,还活着。莱昂内尔如此自我安慰地想道,“而我,会找到他。”他低声开口,把想法说出来,“这里除了几名医生和兰德尔,几乎没人会来。我认为……”
    “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好好地恢复身体机能,”德里文牧师抢白道,“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嗯?你以为你在床上躺了多久,嗯?重病长期卧床的人,总是会产生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德里文或许是对的,但莱昂内尔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和德里文争辩,他不想把力气花费在无所谓的事情上。在德里文牧师的搀扶之下,莱昂内尔一步步地走出这个困了他五个多月的房间。
    “我们的脑子经常会欺骗我们的心灵,因为这样会让残酷的现实好过一点。这叫——心理安慰。小心阶梯……”德里文扶着莱昂内尔走下楼梯,把他带到一楼的房间。“幻想或许是美好的,可你总得要面对现实。等你恢复好了,可以到处找找看,他在不在。”
    莱昂内尔陷入沙发当中,面相熊熊燃烧的壁炉。房间里确实没有一点温莎存在的迹象,桌子上还放着葡萄酒,还有一碟子小饼干和一碟子蜜饯。温莎不喜欢吃蜜饯,而且小饼干看上去也太甜。
    德里文先给莱昂内尔倒了一杯酒,递到他的手中。“医生认为,你可以喝酒了。”他打趣地说道,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为了禁酒令解除,我们干一杯如何?哦,对了!”他飞快地跑到厨房,端出来一个小锅,“这是最后的病号餐,你今天还得吃这个。先对付一下,明天我找人来给你做点别的。”
    莱昂内尔双手捧住酒杯,轻轻地晃动被子。殷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好似舞娘的裙裾。由于房间太大,人又太少。才刚刚九月底,德里文牧师就把柴火烧得很旺。因此,客厅里不需要其他光源,也不会显得太黯淡。
    “你现在为谁效命?”莱昂内尔抿了一口葡萄酒,喝起来有点甜,像是餐前酒,“是谁在为这一切付钱?”
    “哦,我说是你的艾德里安,你相信吗?”德里文牧师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不顾莱昂内尔惊诧的目光,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信!因为付钱的人是罗兰德女王陛下,她认为你已经归顺于她,所以允许你的效忠。现在罗兰德女王陛下正在等待你恢复,好让你去解决掉白鹿公爵呢!”
    “不要骗我,既然能够三个月拿下南境。北地的军团竟然五个月毫无进展?”莱昂内尔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一名败军之将,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做这些事情呢?”
    “真的,皮尔逊先生,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点。别装蒜了!”德里文牧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由于他过于激动,倒得太快,把液体溅得到处都是,“啊,该死!我是说,除了你,我不认为谁可以做到。”
    “提摩西·崔德威呢?”莱昂内尔问,“他不能做到?”
    “他失踪了,而且战争也不是那家伙指挥的!”德里文牧师气哼哼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指挥官是以前钢铁玫瑰骑士团的人!他以前是一名圣骑士,在二十来岁的时候,经历了古德斯城的战争,就脱团跑了!”
    莱昂内尔一听这个描述,就大概知道是谁。他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静静地听德里文牧师抱怨。
    “这家伙,竟然想不开,跑到北地去做了个雇佣军。”德里文牧师说,“北地人雇佣了他的部队,并且让他做指挥官。这只能怪去年冬天北地的红狼公爵战死在北冰原骸骨军团的入侵战斗里。而他的长子才六七岁!”
    “看来斯刚第王国,损失十分严重。”莱昂内尔冷冷地说,“我知道北地红狼公爵换人的事情,也认识那名指挥官。他完全可以继续为王国效力,他不是声称自己效忠于女王吗?”
    “事情就出在这里,可麻烦了!”德里文牧师往嘴里塞了一块小饼干,“唔,要是别人懂我的饼干,我非宰了他不可。所以,投诚的三个圣骑士团队,自然也不想要那家伙来动自己的饼干。他们还想要继续做指挥官,当然里面不包括钢铁玫瑰骑士团。”
    “兰德尔怎么样了?”莱昂内尔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关切,“我最近看到他,好像他状态不太好。”
    “他不能用‘不好’来形容,”德里文牧师若有所思地沉思片刻,“他现在的状态,应该用‘适得其所’这种词来形容更加贴切。提里安法师协会庇护着他呢!作为维克多大法师的伴侣,他搬到朱诺斯城住去了。虽说他现在没有了钢铁玫瑰骑士团的职务,只是一名普通的圣骑士,我看他日子还过得挺滋润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莱昂内尔有些揶揄,“我猜,现在在东部平原,钢铁玫瑰骑士团、新月骑士团和圣石骑士团,都是在做做样子。谁都不想拼尽全力决一死战,因为他们对于新女王的效忠誓言,还没有那么牢固。”
    “猜对了!你果然是最了解圣骑士们的人呀!”德里文牧师兴奋地拍了一下莱昂内尔的后背,“要不我说,怎么罗兰德女王陛下改变了主意,让你去制住他们呢?现在钢铁玫瑰骑士团里,利奥波特·福特坐上了梦寐以求的团长职位。他巴不得永远这样呢!既有军饷,还能当团长,也不用出生入死!现在的钢铁玫瑰,不过是残花败柳!”
    虽说莱昂内尔知道的德里文牧师说的是事实,但听见有人当面评价自己曾经的部队,莱昂内尔还是感觉有些难过。
    “那么战锤牧师团呢?”莱昂内尔说,“就什么都不做,待在后方开始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顺便可以八卦议论其他团的长短了吗?”
    “我没接到出征命令,莱昂内尔·冯·皮尔逊。”德里文牧师拉下脸,他的面孔在火光当中十分严肃,“战锤只有三十六名牧师,我们不可能平均分配到每一个部队里。有时候,也就顾不上小尾巴,只能保护重点。”
    “你的重点在这里?”莱昂内尔冷冷地说,“在凯拉尔城里?”
    “是的,在你身上。”德里文牧师不满地叫道,“我总算知道艾德里安为什么讨厌你了,我救了你的命!你难道一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吗?你以前不这样啊!”
    “抱歉,”莱昂内尔垂下眼睑,睫毛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我大概是反应过激了。”
    “好,你是病人,我不和你一般计较。”德里文牧师抱着酒瓶咕咚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才继续说,“我得走了,先回去,给罗兰德女王陛下报告。明天应该会有人来接你,这间房屋是罗兰德女王陛下向提里安法师协会租的。”
    听见“提里安法师协会”,莱昂内尔双眼发亮,紧紧盯住德里文。
    德里文赶紧咬住下唇,以防自己说漏嘴说更多。“时间不早啦!”德里文牧师赶紧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我明天会和来接你去公馆的人一起走!你应该可以面见罗兰德女王陛下,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莱昂内尔冲他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德里文牧师行了个礼,飞快地融入黑夜当中。他临走之前,朝着莱昂内尔旁边的屋子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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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兰德女王陛下端坐于王座之上,透露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威严。她十二三岁的身体里,仿佛住着一名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她身材娇小,举止庄重,目光坚定。
    莱昂内尔跪在她的殿前,让她拿着利剑轻轻拍击自己的肩膀。锋利冰冷的钢铁,离他的脖子不过一吋之遥。只要罗兰德女王陛下愿意,她完全可以割伤莱昂内尔。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最后的赐福话语出口时,剑锋故意擦过脸颊。凉风刮过之后,是灼热的痛感。
    罗兰德女王陛下手指擦过他的面颊,殷红鲜血浸透了她的纯白手套。
    带着几分疑惑,莱昂内尔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在没有君主的同意之下,直视君主是不被允许的。女王陛下当然发现了他的小小举动,可她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有对故意划破莱昂内尔的脸做出任何解释。
    罗兰德女王陛下已经足够宽宏大量,对于反对她的人来说。她不仅赦免了莱昂内尔的所有过错,还恢复了他钢铁玫瑰骑士团圣骑士的身份。
    在恢复圣骑士身份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莱昂内尔要再度出征。
    作为女王陛下,罗兰德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挥手让莱昂内尔退下。他后退几步,走到门口才转身离开。却在眼角的余光之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鹭宫里,很少有人会穿着朴素的斗篷。那个人不仅穿着斗篷,还在他走动的时候,从斗篷下面露出法师们喜欢穿的长袍下摆来。莱昂内尔感觉有什么东西让他喉咙发紧,让他不顾一切地跟了过去。
    然而,明明看见那个人经过了转角,却又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阳光透过白鹭宫的彩色玻璃窗户,为地面洒下一片斑驳。这一条走廊长达一百码,没有任何遮拦,也没有任何岔路。它正对着白鹭宫的花园,而莱昂内尔透过打开的窗户向外看,也没有发现花园里有任何人。
    那名神秘人,他走路的姿态和身形,都不由得让莱昂内尔想起来一个人。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低声呼唤道,“你到底……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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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色盘工作室内,温莎用力地碾磨青金石,迷烟坐在他的肩膀上。青色的宝石在铁杵的攻击之下,变成细碎的粉末。宝石和铁质小碗互相碰撞,与铁柱互相碰撞,发出单调而又不怎么动听的声音。
    迷烟低垂头颅,正在打瞌睡。
    “迷烟,你如果不帮忙,就从我肩膀上下来。”温莎动了动酸疼的肩膀,用力地甩了几下脑袋,“你最近睡得也太多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那都怪主人。”迷烟嘟嘟囔囔地抱怨,小手小脚干脆扒拉住温莎的衣服不松手,“自从你获得圣光之力以后,就很少呼唤过迷烟了!是主人不需要迷烟,而不是迷烟不需要主人!”
    “我现在不是让你帮忙吗?”温莎没好气地说,“你这样趴着,有什么好处?你再这样偷懒,别怪我处罚你!”
    “不要!不要处罚迷烟!”迷烟吓得赶紧松开手,在空气当中打了一个转,“那么,主人需要迷烟做点什么呢?除了让迷烟凭空变成紫色颜料以外?”
    “既然你能够喷出紫色的烟雾,为什么不能给白色或者无色的粉末染色呢?”温莎放下手中的活计,若有所思地歪斜脑袋,“一般来说,呼出的气体都应该是无色的。我没有看见你的体内有什么紫色的魔法能量在旋转,你是如何喷出紫色烟雾的?”
    “因为恶魔们天生就是紫色啊!”迷烟一脸冤枉地回答,“不是迷烟不想给主人帮忙,而是迷烟做不到呀!”
    “染色的关键,是在于色素。”温莎抓住自己的下巴,略微思衬片刻,“如果说,能够从你的体内提取出色素,那么我们就不需要海螺肉了!”
    “主,主人!你想对迷烟做什么?”迷烟紧张地跑到油灯后面躲着,“主人坏!坏主人!得到圣光之力的主人,和圣骑士们一样坏!”
    “我只是想一下而已,没有把你打磨成粉。”温莎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如果真的可以把恶魔打磨成粉末就好了,至少我认为会有很多用途。”
    如果迷烟可以变色,他现在肯定会把脸都吓白。自从温莎获得了圣光之力后,迷烟就不怎么敢主动靠近他。可是因为他们已经缔结了契约,又不得不为他的主人服务。想到接下来几十年时间里面,还要这样受制于温莎,或者还会受伤。迷烟的肠子都后悔得发紫。
    “好了,别吓成那样。”温莎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只是说说看。紫色不容易调配啊,我们需要更加稳定和廉价的材料。”
    他转身又开始在工作台上干活,把各种颜色按照比例调和在一起。
    “要是能够大量代替绿松石的,还有……”温莎看着自己的工作表,在一项项计划上面,划过一个又一个红色的斜杠,“三原色……最需要……”
    “这样真的好吗?主人?”迷烟蹲在油灯旁边,可怜巴巴地望向他的主人,“你这些天都住在实验室里,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啊!你是掌控者,对受制者的所作所为无可指摘。至少在恶魔深渊里是这样的。”
    “我不生活在恶魔深渊,我也不是恶魔。”温莎冷淡地回答,“既然生活在人间,我还想遵从于人间的规则。你不许说‘强者就是规则’这种屁话,现在,去把那一桶红色的颜料拿过来,我们需要混合……”
    “主人又在口是心非,迷烟认为主人在逃避。”迷烟乖巧地提着一整桶材料,变成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放在温莎指定的地方,“这种事情,迷烟多少也知道一点。可是现在的人类不知道的太多啦!浓度太高,所以被太阳一烘烤,才会让人兴奋。”
    “世界树的汁液吗?”温莎瞥了小恶魔一眼,“还有这种功效的话,苏珊娜的祭司们肯定愿意付出大价钱来买。”
    “不是,迷烟是指的费洛蒙。”小恶魔笑嘻嘻地坐在桌子上,“就是人类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会闻到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味道。那种气味是原始本能,从人类到各种动物都会有!主人不必为此感觉到难为情!”
    “我没有感觉难为情!”温莎挥手打开小恶魔,“而且我现在很忙,不想说这个话题!”
    “那主人为什么要走?”迷烟眨巴眼睛,漂浮在半空看着温莎,“主人明明还在休假不是吗?主人完全可以继续住在那里的!提里安法师协会里已经有那个红头发在做事啦,你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不关你的事!”温莎冲着迷烟吼道,“如果你不帮忙,就给我走开!”
    每次和迷烟讲话,温莎都感觉难以控制自己的怒火。这名小恶魔,专门挑温莎的痛点来戳。这也印证了一件事情——恶魔就是恶魔,永远都会以挑起痛苦、愤怒、嫉妒等等负面情绪为乐。
    “他们要走啦!”迷烟在空气当中升高,飘飘荡荡消散之前,他最后的话语在实验室内来回飘荡,“现在去送,或许还来得及哦!”
    “我不会去的。”温莎固执地把脑袋一扭,“那不是我应该担心的事情。”
    “你别后悔。”迷烟说。
    温莎呛声道:“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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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声如同水波一般蔓延至整个凯拉尔城,送别的队伍往圣骑士们身上抛洒鲜花。罗兰德女王陛下终于集结好终于她的部队,要去收复东部平原的领地。
    人们将大米和玫瑰花瓣掺和在一起,砸在钢铁玫瑰骑士团的圣骑士们身上,发出细微的当当响声。民众们议论纷纷,这只部队有着十分特殊的特性——每一名成员,都由罗兰德女王陛下亲自加封。他们绝不会像是其他军团那样,在战场附近扎营就是不轻易出击。
    战事拖延得越久,对于斯刚第王国来说就越不利。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他们还要缴纳更多的税金,收入更加困难。任何人都希望战争提早结束,以便迎来和平稳定的生活。
    人们将希望寄托在这只由女王陛下亲自组织的队伍上面,他们虽说还是属于钢铁玫瑰骑士团。但他们是却可以独立行动,不用听上官的调遣。
    有人传说这是罗兰德女王陛下的私人护卫队,确实,他们看见女王陛下的私人卫队队长齐格飞也在其中。
    连私人卫队的精英都派出去了,可见女王陛下对快速结束这场战争的愿望有多么迫切。
    莱昂内尔跨骑雪鬃,失去圣光之力的圣剑奎因多尔跨在腰间。兰德尔与他并排而行,走在齐格飞身后。
    送别的队伍唱着歌,不少人都神情哀伤。莱昂内尔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感觉一道目光一直都追随着他。他抬头私下张望,却只捕捉到略显熟悉的旅法师身影。
    “怎么了?”兰德尔勒紧缰绳,放慢马步和莱昂内尔以同样的速度前行着,“你这是怕了吗?因为在床上躺太久没有打仗?别担心,等我们遇见第一波敌人,你的状态又会回来的。你还会是那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圣骑士。”
    “不,我只是……”莱昂内尔犹豫地开口,最终只是说,“没什么。大概是我的错觉,我现在不应该担心那些事情。我们走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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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莎回到他之前在凯拉尔的住所,一口气爬到书房。他上次走得太过于匆忙,以至于好多东西——包括一些珍贵的笔迹和资料——都没有带走。他这次回到凯拉尔城,主要是为了取回这些东西,根本不是要去凑热闹,为莱昂内尔送行。
    提里安法师协会没有安排其他法师入住,书房里所有的一切,还是温莎那天早上离开时的样子。一切都原封未动,除了他抄写台上未写完的那一卷羊皮卷轴上,多了一封信。
    信没有用火漆封印,只是随便地折叠好,放在哪里。没有香水味道,也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信件由一张白纸写成,没有收信人和写信人的任何信息。
    但是温莎知道,这封信一定是给自己的。
    他咬住嘴唇,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抑制得住。他想要看看信件里面到底写了什么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让他伸手拆开。
    信纸上面的笔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谁的。
    温莎读了两行就感觉读不下去,随手把信纸抛到一边。
    这算是什么,遗嘱吗?!说得好像是他不是去打仗,也是去赴死一般!
    温莎当然知道,现在北地人的军团撤了回去。因为他们在南境抢劫、谋杀、放火等等等等罪行,引起南境诸多领主不满。另外因为提摩西失踪,北地原本的指挥官失去了保证,他们不愿意让一名圣骑士继续指挥狂战士。
    为了平息贵族们的不满,罗兰德女王陛下只能在缺乏兵力的情况之下,让北地的狂战士们回家。当然她没有直接明说,而是给他们下达了深入北冰原探索的命令。那地方温莎不认为适合人类居住。
    其他南境的圣骑士部队都消极对待战争,而莱昂内尔的部队要是去了,肯定是要作为先锋部队进攻得。
    冲锋陷阵,有死无生。
    所以,莱昂内尔信中开头两句就是——如果我能够活着回来,你是否愿意见我?
    这算是什么话,就差没有问——我要是活着回来,我们是否能够重新开始?
    在温莎看来,这两种问法都差不多。他捏了捏眉心,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继续抓过信读下去。
    在信中,莱昂内尔写道:
    亲爱的艾德里安,请允许我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冒昧地来为你的名字加上一个前缀。我在出征威尔沙公爵的前夜——也就是我写这封信的时候,做了一个美梦。
    在我的梦中,有你。我经过了你的允许和同意,亲吻了你的额头和嘴唇。我现在还记得它们那甜美的触感,是多么的美好。
    令我永远无法忘怀的,除了战争带来的痛楚和伤痕。还有我们之前曾经有过的,那些亲密举动带来的甜蜜记忆。
    我还是忘不了你。当我每呼吸一次,我就想你一次。当蝴蝶每煽动一次翅膀,我就想你一次。当天空每落下一滴雨,我就想你一次。
    我能够阻止我自己呼吸吗?不,我不能。
    我能够阻止蝴蝶煽动翅膀吗?不,我也做不到。
    我能够阻止雨水落在地面上吗?不,那超过我了的能力范围之外。
    我能够停止想你吗?不,这比阻止上面那些所有的事情都要难。
    夜里,我听见雨滴落在水坑里的声音时,我感觉很孤单。我周围有很多人,但我不在他们中间。我发现到处都是你的影子,而我却无法去触碰到他们。
    我不太擅长表达自己,只能够用笨拙的方法来伤害你。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事情,哪怕再不可原谅,我也要背负这些罪恶活下去。我只希望,能够让我,向圣光赎罪。
    这封信,是我的心,我的血,我的灵魂,我的唇舌与我的信仰。
    “向圣光赎罪吗?”这是一句双关语,圣光?哼,现在温莎就是圣光的具象化,所以莱昂内尔要说什么,要表达什么,温莎简直再清楚也不过。他看见残留温莎生活痕迹的屋子时,一定就知道了真相。
    温莎现在也不想再去隐瞒莱昂内尔关于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就算是他还活着,他也有很多办法来继续自己的报复吧?
    一连好几天,温莎都在反复读那封信。他没有把信扔掉,也没有写回信。事实上,就算是回信,温莎也不知道怎么写。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星期,温莎每天在调色盘工作室工作到很晚。在他的努力之下,他终于调配出来相对比较廉价的紫色颜料。
    相比较从胭脂虫和花朵当中提取出来的颜料,温莎的颜料更加纯粹而且色彩鲜艳。他对于自己的成功和他的制造配方一样守口如瓶。莱昂内尔的信件是除了迷烟意外,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
    温莎用自己创造出来的颜料,在莱昂内尔的信件的下方写了一行字。
    想要赎罪之人,必须身在人世。死者不配获得我的原谅。
    但是他依旧没有将信件寄出去,而是保存在自己的大量信件当中。温莎不再每天读信,而是开始着手让他的颜料大量生产。
    比市面价格便宜十倍,而且还具有快干、廉价、鲜艳、超强覆着力有点的颜料一上市,立即受到广大魔法师、印刷商、染坊和画家的欢迎。
    温莎终于,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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